这日,王家镇老宅正在举办宴席,庆祝王志茂他们考上秀才,成了一个有功名的人。这回科考,王家称得上是大丰收:志茂考上了,众望所归;志友考上了,意料之中;五郎考上了,这就绝对是意外之喜了,哪怕仅仅是吊尾车考上的。
因着家中一下子多了三名秀才、三个后起之秀,二郎哪怕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明朗,此时也忍不住兴奋了。为此,他一改近些日子的低调,打算举办一场宴席,为孩子们庆功;再来,因着父兄失联,家中的气氛一直不大好,二郎也想用喜气冲一冲,改改氛围。
一早,二郎在外定了的席面,就陆陆续续送来了,而他也带着子侄几个,到门口迎客。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郎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原来,王家虽然发出去众多发帖,结果,那些人家家中掌权者来的却很少,大多都是家中的小字辈来参加宴席。偶尔有几个同辈的过来,说起话来也不比往日,反而过分地客套,显得尤为疏离。
二郎的辈分虽然不高,可他毕竟还是个官,又是以王家主事人的身份发的帖子,如今却只是小字辈的来捧场,这就显得族中长辈很不给面子了。志茂见了,神色也不大好看,比起过往家中办喜事来说,这回来的人就相当不够看了,他觉得族人太势利了。
虽然,这会瞧着,族人对他的态度,比对二叔要稍好一点,可他更明白,这不过是因为这回,他还没有害到别人的利益罢了。如今,将来他也跟二叔似的,占了什么名额,那今天别人怎么对二叔的,将来就是怎么对他的。
说来年初,他开始准备科考的时候,那会父祖都平平安安的,族里对他的态度还很是积极热诚,对于护送他去科考的差事,众人都视为香馍馍,当时好一番的争抢。那会,他通过县试、府试后,族里更是有人大唱赞歌,说他是虎父无犬子。
然而,等到他参加院试的时候,族里似乎就哑炮了,因为那会风声不对了,甚至还有说祖父跟父亲已经遇难的。那会,旁人看他的眼神,开始带着怜悯了,更甚者还有带上嘲弄的,那当真是把人气得够呛。
相比起族人的态度,家人的态度倒是好多了,平日不甚亲近的三叔,那会提出亲自送他们去科考。二叔见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没开口。而在省城,三叔待他们也是尽心尽力,偶尔还会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亲疏关系,总是这么慢慢累积下来的。不过,他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太大触动,经历过舅家的事情后,志茂觉得自己的容忍度变高了很多,哪怕如今族人们不如往日热诚,但怎么也比舅家坑人强。
酒宴正酣,突然有县城来的仆人匆匆而来,递给了二叔一封信。宴会上的人见了,不约而同地留意着这边,哪怕偶尔几个在说话的,也是说得心不在焉,大家都在等着后续发展。
在众人的期盼中,二叔终于给了第一个反应:他朗笑出声,同时把信递给了志茂,一边还随口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家中出了三个秀才,还收到了你祖父他们的平安信。”
这个消息很快就扩散开去,大家为此高兴的同时,厅中也悄无声息地溜掉了几个人。没多久,族中就有一些长辈过来,一来就致歉,说自己身子骨不争气,所以参加宴席才会晚来。之后,逮着他们几个,就是一阵猛夸,什么后起之秀,族中的未来,这些头衔都往他们头上戴。哪怕对着二叔,他们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夸他精明强干,是族中顶梁柱。
随着开头几个的到来,后来得到消息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因为谁也不想让别人专美于前。也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这回的宴会几乎办成了族中的盛事,这个结果几乎让人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只要父亲跟祖父没出事,家中也就稳了。
闹闹哄哄的一天结束后,志茂心情依然起伏不定,感慨不已。同时,他也在暗下决心,将来自己一定要立起来,如今族中对他们两副面孔,不就是因为家中只有父祖支撑,若是将来再多几个支撑,就不会有今日的尴尬。
他想完自己的事情,又想到家中的几位叔叔。
说来二叔也是官,只因为自身不够硬:仅秀才功名,结果就经不起任何风霜。那段时间,族中说二叔功名不够,最好停下职务先考取举人功名的风声,都传到他耳朵了。而后来,二叔为了自己职位的稳固,更是搭上了堂妹的婚事。虽说那门亲事,不至于糟糕吧,可初衷还是让人不敢恭维。
至于三叔,听说功课不错,今年大有希望斩获举人功名,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但不管如何,这会他还没拿到,在族中说话,声气不足。而余下的几位叔叔,则是他的同龄人,将来如何,犹未可知。
要说人不禁念叨吧,没多久就传来了好消息,三叔中举了。经历过前段时间的事,大家对于这件喜事,都很是欢喜。
二郎见大家都满面笑容,心绪却尤为复杂,他对三郎一直都是有心结的。此时,要说高兴也高兴,家中人才辈出,怎么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要说不高兴呢,也有点,心里有些压不住的嫉妒,从此以后,人家的功名就比他高了,也注定将来要比他有出息。
他心情微妙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到,好在志友是个会读书的,将来他还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