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睿的伤终于好全了,于是他跟父亲打算一起到恩人家道谢。想着若是他们家有什么为难事,他们也能帮一把,毕竟,如今父亲成了当地的县令,想来一般的事情,都不成问题。再说,要是真什么都不缺,那他们就给笔丰厚的银子,总不会让别人白忙一场。
原计划,就他们父子两个去就行了,谁知临出发前,营地的首领不放心,又给他们安排了几个护卫,于是人数一下就从两人变成了六人,一时间都有些浩浩荡荡的。
不多时,王睿一行人就到了慕家。对于慕家,王睿了解的其实不多,只知道慕家当家的叫慕寄,平日里靠在村里教几个蒙童识字以养家糊口,而他们家中人口也简单,有一老母,慕寄夫妇,然后就是他们膝下的一双儿女。近些天,慕家老太太身体不好,而家中又不宽裕,所以慕寄他们才会上山去采药,也是因此,才能救了他。
这会,慕寄见了他们来道谢,一时还有些羞愧地说道:“都怪犬子不济事,连累得大人晚归。”他当初其实是想给儿子挣个前程的,因为儿子不小了,一直没个营生,可谁知他如此不济,以致连累得他都没脸见人。
王睿他们自不会怪罪,还好生安抚了一通,王鹏更是接话道:“我是睿儿的父亲王鹏,也是本县的县令,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直说,能帮的一定帮。”王鹏对他们家十足地感激,再说他调任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想来还人情也不难,所以说起话来,十足地自信。
百姓对于官员,从来都是敬畏的,所以哪怕王鹏说了这话,慕寄依然直接回说没什么需要的。后来,见他们实在诚意足,慕寄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他想让他们帮忙找一个故人,说这也是他娘的心愿。
慕寄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在心里反复思考过的,他们家的确救了人,可这恩情却不算多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报信不利,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事,如今自然不敢狮子大开口。而他自诩寻人这事比较容易,有名有姓,甚至还有地址,其实有心的话,他自己就能找过去了,只是多年来心里一直不太乐意,这才拖到现在。而今,他娘身子不好,又开始念叨了,他想着也是赶巧,就把这事给抛了出来,也正好让他们借此还了人情。
然而,他自以为体贴的做法,并没有让王鹏父子欣喜,反而因为他给的信息越详细而脸色越发怪异,因为他找的人,似乎就是他们家。王睿一时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原以为是路人的,怎么就变成了亲戚?同时,他也好奇,这是哪边的亲戚,正待开口询问,却是身旁有人先搭话了,“你们是大姑婆家?那你就是慕家的那个慕寄表叔了?”说着还是欢喜地道,“这些年,父亲时常念叨着你们,对了,我叫钱勇,我父亲叫钱旺财。”
这话一出,别说慕家人,就是王鹏父子都愣住了。钱旺财这个名字,他们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大头兵居然还是钱旺财的儿子。王睿很是看了他几眼,冲着他点点头,只说晚点再找他说话,然后把注意力又转回到慕家人身上。
随着钱勇的叫破,慕家人的身份,王睿他们倒是明了了,原来是他大姨家啊,而这慕寄就是他的大表哥了。当年,钱家投奔过来的时候,就提过一嘴慕家,所以他们也知道有这么门亲戚。
在他娘的委托下,他们也派人去打听过,只是时日已久,到地方的时候,听说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他们后来也就不管了。说实话,他们不是很待见那个妾室出身的大姨母,也不想搅和到人家的家务事里去,因此,对没找到人这事,也是半点不遗憾,甚至还觉得,自家能少门糟心亲戚挺好的。
而相比起王家父子的反应来,慕寄此时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对于钱家,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的。这些年,他们母子沦落到如今这份田地,钱家可是功不可没的,虽说即使没有钱家,她们同样可能会因为别的事被发作,可不管如何,钱家都是他们当年被逐出家族的导火线,这芥蒂是消不掉的。
当年,钱家欠下大笔赌债,无力偿还下,竟让债主讨到他们家来了。父亲因此丢了大脸,随后更是迁怒姨娘,连累姨娘失了宠。这也罢了,谁知没几日,嫡母就有了身孕,而姨娘更是以陷害嫡母为由被禁足了。再后来,嫡母有了嫡子,他们母子越发没了容身之地,最后,更是被打发到了这个家中最远的庄子上来了。
刚来那几年,庄头看得严,虽然没让他们劳作,可也没把他们当回事,给口饱饭就是仁慈了。几年后,因为主家从无吩咐,庄头就不愿再白养着他们。无奈之下,他只能仗着读过几年书,给周边村子里的孩子们启蒙,姨娘则给别人缝缝补补,这才让生活有了着落。
及至年长,他的亲事却无人提及,哪怕他去信询问,都没人搭理,这才终于彻底死了心。从此,他再也不是什么慕家少爷,就是个庄户人家了。一晃好多年了,除了姨娘时不时地念叨一回旧事,替他委屈一场,他都快忘了那些人,那些事了。他一直想着,若是连姨娘都过世了,那他身上所有属于慕家的印记就都要消失了。
如果说,对于钱家他是憋屈的话,那么对眼前这对新冒出来的亲人,那绝对是意外了。他从不知道姨娘让他寻找的四姨,竟然会是一门贵亲。说实话,他此时真有些懊悔,若是早年就上心去找她们,他是不是就不会蹉跎这么多年了?
这些年来,他从不仔细打听四姨家的事,就怕这王家会是另一个钱家,要不然,有名有姓的人家,如何就至于一直没有消息?而他姨娘大约心里有数,她惦记妹妹,更多的许是希望当初的善因能结个善果,但也怕找到糟心亲戚拖累儿子,所以一直也就是嘴上念叨念叨,并不较真,也就最近怕自己大限将至,这才又重新提及。
事已至此,不管大家心里想什么,这就是嫡亲的亲戚了。确认了彼此亲戚关系之后,他们也去拜见了慕老太太,只是对方到底年迈,这会情绪激动过后,更是精力不济了,所以他们很快就出来了。
之后,有些话就坦诚多了,比如慕寄他有意进县衙,此外,他还想让儿子进县学。王鹏见这些都不是难事,直接就应承了,之后,又给了笔银子,安家费也好,亲戚救济也罢,这一行也算圆满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王鹏终于跟家里联系上之后,这才发现,二郎家的大闺女元娘把亲事都定下了。如果这事还算差强人意,那么还有件事,就是绝对闹心了:归元县那边宅子出了乱子,因王鹏离开,护卫又被带走了一部分,家中就不比平日严谨了,而在顾姨娘的折腾下,结果四丫失踪了。王鹏很是发了场脾气,随后让那边的顾姨娘一并回了老宅,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只会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