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仲盘腿坐在床榻边,阴阳双瞳泛起细碎金光。左眼瞳仁如熔金,右眼黑眸似深潭,两道气机如游蛇般顺着付战裸露的脊背游走。当金色气流触到心脉处淤堵的青黑色斑块时,少年指尖突然渗出一滴鲜血,混入气流中化作赤红利剑,将那团阴寒之气绞成齑粉。
“爹地的肺腑还缠着金英子的青霞剑意。”付仲咬破舌尖,在付战心口点出朱砂符印,案几上的玉瓶突然炸裂,昨夜苏瑶耗尽三百年自然之力凝练的复元丹化作流光钻入付战丹田,“娘说今日去城西集市寻手,让我们守住药庐。”
王强靠在窗边擦拭断腕,新结的痂盖呈青紫色——那是青霞剑残留的毒。他望着院角盛开的曼陀罗,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喧嚣:“抓住那小子!吃白食还敢掀桌子!”抬眼时,正看见苏瑶披着灰斗篷穿过月洞门,袖口沾着星点血迹,腰间皮囊鼓鼓囊囊。
“试试。”她将染血的布包抛给王强,解开时露出一只缠着金缕护腕的断手,虎口处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子,“青霞宗外门弟子,练的是大力金刚手。”说话间已抽出腰间玉骨刀,刀刃在阳光下泛起翡翠光泽,“忍着点,自然之力接骨会疼。”
刀锋切开结痂时,王强闷哼一声。苏瑶指尖凝着绿光抚过断面,腕骨处突然爆出细密的根须状纹路,断手的尺骨末端竟生出嫩芽般的肉芽,与本体断口处的血管神经如藤蔓缠绕。付仲不知何时凑到近前,左眼金芒扫过接驳处:“娘,筋脉走向差了三分。”
“知道。”苏瑶额头沁出汗珠,指尖掐诀变换,院中的曼陀罗突然无风自动,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手术台上,每片花瓣触到血迹便化作透明丝线,将断裂的神经束一一缝接,“青霞宗的外门功夫人阶下品,这手的主人...该是个左撇子。”
三日后,王强在院中试刀。新接上的左手握住刀柄时,虎口处的茧子恰好嵌进雕纹。他挥刀劈开碗口粗的枣木,木屑飞溅间忽然愣住——刀锋带起的风声,竟与断手前分毫不差。付仲蹲在墙头上啃酸杏,阴阳眼倒映着他挥刀的残影:“神经接驳用了曼陀罗灵丝,触感比原来的手更灵敏呢。”
月上柳梢时,苏瑶坐在付战床边研磨草药。铜镜里映出她眼下的青黑,付战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腕:“阿瑶,城西集市那弟子的断手...你用了夺舍术?”研磨声戛然而止,她垂眸将药汁倒入瓷碗:“不过是借他一用。待我们重回天龙郡,青霞宗的人...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付仲抱着药篓经过廊下,听见屋内传来低低的叹息。他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阴阳鱼吊坠,那是出生时便带着的胎记凝结而成。远处的犬吠声中,他看见王强站在月光里,新接上的左手正对着月亮屈伸开合,掌心纹路里隐约有绿意流转——那是自然之力在重塑血肉。
五更天时,药庐后院突然传来异动。苏瑶抄起枕边短刀冲出去,却见墙根躺着个昏迷的少年,右腕缠着与王强那只断手同款的金缕护腕,腕间皮肤下隐约有根须状青筋游走。付仲不知何时跟来,左眼金光扫过少年额头:“娘,他眉心有青霞宗的摄魂咒,像是...被夺舍的躯体?”
苏瑶蹲下身拨开少年衣领,锁骨处果然有朵淡青色曼陀罗胎记——与她当日在集市上看见的外门弟子一模一样。短刀抵住少年咽喉时,他忽然睁眼,瞳孔里翻涌着墨绿色光雾,开口却是陌生的女声:“苏姑娘好手段,用自然之力嫁接肢体,竟能瞒过青霞宗的魂灯。”
药锄突然从王强手中滑落,新接上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咽喉。苏瑶指尖绿光爆射,将那道附在肢体上的阴魂震散,却见少年唇角勾起诡笑:“晚了...你们以为断手只是断手?那是宗主座下炼魂师的活祭容器。”
付战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腰间龙纹玉佩泛起红光,掌心按在王强后心:“阿瑶,带仲儿去地窖。”苏瑶抬头时,正看见他眼中闪过冷冽杀意,五年前血洗北疆的铁血将军终于在此刻苏醒,“通知天龙山脉的旧部,三日后攻城。顺便...替我备副棺材,要装得下青霞宗那位老东西的狗头。”
少年的躯体在晨光中化作飞灰,王强揉着脖子咳嗽,新接上的左手却悄悄摸向腰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青色玉简,刻着“青霞宗后山大阵图”几个小字。苏瑶望着漫天朝霞,忽然轻笑出声,从袖中摸出半片曼陀罗花瓣,那是嫁接断手时偷偷种在对方识海的种子。
“仲儿,”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付仲,阴阳双瞳在朝阳下愈发璀璨,“去告诉祁将军,该让埋在城西乱葬岗的三百具傀儡动一动了。有些人的手,既然敢伸出来,就该知道...断手只是开始。”
付战握住她染着药香的指尖,触感比五年前在战场上更凉了些。但他知道,这双手能种下曼陀罗,也能绞碎整个青霞宗的根基。就像此刻院角的曼陀罗开得正盛,每片花瓣都裹着毒,却也藏着重生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