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地养,精气为魂。”
相亦笑了笑,脑海中还不住回响墨故知的声音。
“我可能撑不了太久,虽然这么贸然叫醒你是我的不是,但我实在不知该选谁收拾烂摊子了。”
“你一个上古凶兽,承受天地之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蟒蛇当了这么久,不会连自己真身都忘了吧。”
相亦猛地苏醒,一股陌生却久违的力量在几个吐息间蔓延全身。
下一瞬间,一个庞然大物狠狠压在崩裂的大地上,早已丧失神智充当先锋的鬼影不知为何安静下来,就连只有毁灭本能的煞鬼竟也出现瞬间的僵滞。
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怕气息正悄然无声地降临。
“这、这是······”
青白色九头巨蟒傲然立于天地间,下一秒,那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空气中传来爆裂般的震动。
“相柳。”渡山站在巨蟒投下的阴影下,衣袍猎猎作响,“竟然是凶兽相柳。”
无为边境。
光柱贯穿九霄的刹那,无为城地脉深处传来一声古老的低吟。
一白衣人在某个角落抬眼望着崩裂的云层,瞳孔中映出万千咒文流转,最后齐齐在那人身上归于平静。
“天地之灵啊······”
最初的天地之灵乃四海界初开时混沌所化,山川河流孕其骨,万物精气凝其魄,千万年吞吐间,早与万物共生。
遥远的天际,众人只见无数条力量线自同一处延伸,如同蛛网般缠上地脉,竟是想硬生生将这份亘古灵髓从无为之境中剥离。
此刻那些颜色各异的力量线在天地之间捆绑成一根粗绳,一个渺小如蜉蝣的人影正用尽全身力量与整个无为之境做博弈。
这是两个灵体之间的对决。
天地之间乍起一声尖啸,那是蛰伏万年的天地之灵在哀鸣。
“疯子!”闲时夕吐出口血沫,剑气扫开扑来的鬼影,“就算赢了,你的身体也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谁说我要和它论输赢了?”墨故知艰难地勾起唇角,眼中尽是嘲讽。
她指尖轻轻拂动,如同抽出脊骨那般,灵髓瞬间化作光柱直冲天际,“我要这天地——”
“认主!”
话音刚落,呼啸的风声停滞了刹那。
“一曰焚鬼。”
九幽寒冰纠缠着天灵火,霜刃与烈焰交织成网,那险些将众人吞吃入腹的巨型煞鬼发出痛叫与嘶吼,在一片火海中炸成齑粉。
郑叙的剑还未挥下,便见脚下焦土绽开火花,那火并不伤人,只是迅速燎原,所过之处秽气一清,鬼气尽散。
“二曰清祟。”
裹着灵髓碎片的星尘化作漫天大雪,城墙之上,所有想要看清这一切的人眼前只剩下茫茫一片,隋央怔怔接住一片雪花,掌心绽开一朵嫩绿的新芽。
靳连珠拔出剑带出一阵鬼气,忽见漫天银屑飘落,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三曰复生。”
无为之境爆出翠色藤蔓,眨眼间便铺满整片战场。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渡山感受着体内灵力逐渐充沛,看着藤蔓织成的巨网兜住溃散的结界。
身上虽然没有伤痕,但嘴角却流出丝丝血迹,“简直就是个混球!”
无为城头,所有人纷纷扬起头看着城外,焦黑大地覆上霜雪,雪下钻出嫩草,草叶间跳跃着灵火,火中又生出新芽······四季轮转竟全在一息之间。
“这才是······”浥青指尖金线颤如琴弦,“真正的神迹。”
大雪掩尽血腥,踉踉跄跄的闲时夕和吊着臂膀的须怀玉拖着人入了城。
只见那人低着头,白发枯败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归一宗几人最先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小师叔?小师叔!小师叔······”
渡山欲言又止,拂开众人道,“先清理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接着,他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那人,“让你们小师叔歇一会儿。”
*
活着是一种什么感觉。
骨骼,肌肉,脏器,细胞全都在拼命地运作,痛苦,疼痛也随之而来,即便成仙成神这些感受也并不会消失。
“只有死亡才能终结一切。”
在极致的疼痛中,墨故知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清宁那张脸。
阴灵根的杀伐道,终点的死亡却是她的起点,好像天生就是不受世间管束的代名词。
自从化神期后,墨故知好像许久没有同师父见面了。
还真是不孝啊。
墨故知想笑一笑,但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我的存在是四海界最后一道防线。”
不知多久之前,好像是事情暴露的初始,清宁曾经同她说过一句话。
那时发生了什么?
墨故知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有意无意地试探,试探清宁是否知道所谓的祖神,是否知道引她入局的罪魁祸首。
清宁回答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笑什么啊?墨故知有些狠狠地想,竟然不趁着这种温馨时刻多和自己徒弟说说话。
毕竟她的时间可是随时就会进入倒计时。
如果有一天四海界彻底崩溃,她是不是就要如那个天地之灵那样被天道吞噬?
祖神留下的沉疴如今在天界还有四海界生根发芽,若真是如尘镜说的那样,创世珠封印天界诡焏根本,那现在创世珠丢失一半,是不是天界早已受到诡焏侵扰,那现在天界的那些人是否还拥有正常的神智。
初始的诡焏并不会导致诡化,天界遗留的诡焏或许并不是出自祖神,但四海界的诡焏肯定是尘镜带下来的。
尘镜为什么能控制诡焏,并且不受诡焏的侵蚀呢?
除非,那位祖神所遗留下的“焏”并不只在一个地方,就像被埋在地底的棺椁,沧海桑田,重现于天光之下。
有人开启了这个这个潘多拉魔盒,将里面的东西为自己所用。
“尘镜是不是那个开启的人呢?”
墨故知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周身的空气变得粘稠,若说先前是烈焰焚烧般的疼痛,那现在就是如坠冰窖似的刺骨。
“又是这样,能不能有点新意。”
“无为城的危机还没有结束,只要诡焏存在一天,这一切就不会停止。”
墨故知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灵魂带来的失重感让她与身体发生割裂,“怎么就这么犟呢。”
“融进我的身体里你又不愧。”
*
无为城内,浥青突然推开房门,向来从容的少女此刻发髻散乱,金线缠绕的指尖淌下几滴鲜血。
“师父······”
弗唯坐在墨故知床边,眉头微蹙,“怎么了?”
“城里,城里有人发生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