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盘在半空化作齑粉，渡山眯起眼，抬手制止江临的动作，“不用测算了。”
江临转头望去，只见遥不可及的天际，东西两侧裂开百丈豁口，一群蠕动的黑蛇正如潮水般倒灌而来。
阴风裹挟着鬼啸灌入每个人心间，地面震颤间，数十支煞鬼率先破土而出。
只见它们身形扭曲如同被拧断的傀儡，粘腻的躯体已经初见人形，头颅眼珠暴凸，呼吸之间尽是腐败的黑雾，所过之处砖石瞬间腐化成泥。
浥青站在城楼上，瞳仁微缩，“又进化了······”
南海之滨的阴影还在众弟子心间挥之不去，那些密密麻麻的鬼影像是感受到什么一瞬间退去，横七竖八的尸体暴露出来。
粘腻的空气如同一块湿布裹在鼻子上，每一次呼吸都如此艰难，可越是艰难人们就越需要空气，一时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师兄······”是宣季，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黑血，眼睛上仿佛被蒙了一层雾。
“愣球呢？”温润却散发着寒气的月光划过天际，金线缠绕住二人腰身，下一刻，巨大的肢体劈下，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宣季在半空中抱住裴青寂的胳膊，“啊啊啊啊，吓死人了，大师兄，呜呜呜·····”
余欢翻了个白眼，“能打打不能打退回去，磨磨唧唧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另一边，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接着响起靳连珠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怎么还没完了？”
“今安，扶这位道友回城。”
“这位道友，要丹药不？”莲心派的大师姐在战场中穿梭，“现在买的话打六折哦。”
“这是做生意的时候吗？”隋央站在城楼上大喊，“莲心派丹药免费用，先到先得！”
“诶，不是，小师妹你！”
“医修退后面去。”浥青揪住莲心派大师姐的衣领，浑浊的日光下，那人眉眼煞是温柔。
“好多人受伤都回不去，我还是在这里作用大些。”
浥青顿住，想说的话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许久她道，“那也退到城门口，我可以做你的接应。”
深渊无底，长夜无尽。
可相继迸发出的灵光，却好似黑暗中逼近的白昼。
“可以啦，可以啦。”
一把重剑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削掉煞鬼的头颅。
方夷足尖点在重剑之上，“小崽子们的历练到此为止了。”
渡山将双刃插入地心亮起金色阵纹，强行在无为城和战场中间拉出一道结界。
一长老一锤碾碎上涌的鬼影，熔岩顺着锤柄淌成火河，“给我们这些老家伙点发挥空间。”
“就是，老的还活着呢让小的去送死算什么本事？”
另一边裴青寂拽着瘫软的宣季往城门拖，回头却看见一白衣修士立在原地，“你打算站这儿等死？！”
白衣修士死死盯着结界裂缝，手中的天行盘指针疯狂旋转，“不对，不对！地下还有东西······”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隆起。
百丈宽的鬼手破土而出，掌心裂开的巨口中，密密麻麻的修士残肢如利齿咬合。
无为边境，簪上雪卡在那三颗头颅颈骨间，刺耳的尖啸几乎穿透墨故知耳膜。
“是妹妹！妹妹！”
粘连的尸身突然睁开无数血瞳，瞳孔上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
“yue，小师叔，我觉得我要瞎了。”
须怀玉声音在耳边响起，倏的将墨故知的拉回现实。
“何止是瞎了，我至少三天都不想吃饭了。”
中间头颅尖叫着甩出肠子般的触手，闲时夕挥剑斩断，断口却喷出腐臭的黑气。
“滋啦——”皮肉的腐蚀声令人牙酸，须怀玉闷哼一声跪地，靠着玄冥剑的支撑才勉强稳住。
“谋杀亲徒弟啊，师父。”
须怀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小臂上泛起的青黑纹路暴露了他此刻境况。
“混蛋！”闲时夕眉头紧皱，旋身劈开扑来的腐尸，风刃在须怀玉周身凝成一道屏障，“你们俩先走！”
“走走走，都说多少遍了！”墨故知控制簪上雪眼都没眨一下，下一瞬间一块冒着黑气的腐肉坠落在地。
剑气撞上鬼物却如泥牛入海，闲时夕骂了句脏话，剑招陡然变得癫狂。
“这种时候了能不能听点话！回无为城！叫渡山来找我！”
墨故知觉得归一宗对六师姐的评价相当客观，能打但“不聪明”。
“鬼族进军，东西两面结界都破了，无为城不等我们去救就不错了，还回去？”
墨故知话里带着调笑，可身上的气息却陡然变得阴沉。
闲时夕大惊，“东西结界破了？！啥时候的事？”
刚才那声巨响再配合着脚下的地动山摇，要么地震了，要么上人了。
不对，是上鬼了。
怪不得要先拆掉无为边境的的阵法，敢情是给她上的饵。
尘镜那个心眼子冒油的，一开始就是冲着吞并无为城来的。
墨故知笑了一声，眼中隐隐有金纹流动，“六师姐，十息能撑住吗？”
闲时夕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小师妹这么说就是一定有办法。
她勾勾唇，“别说十息，一个时辰你师姐也能撑住！”
凌厉的剑意骤然暴涨，天地间游离的微风忽然成旋，狂风呼啸，如万马奔腾，一路扫清三人周遭的腐臭阴气。
如同狂怒的洪流冲击矗立的礁石，卷起千重巨浪，一路撕开层层阻碍，直冲如山岳般的鬼影而去。
察觉到危险的鬼物身体下意识一僵，但下一秒，它仿佛被激怒般发出刺耳的嘶吼，混乱沉重臂膀猛地劈下，砸在地面上，扬起沙尘。
闲时夕被气浪逼得后撤数步，后背撞上哭坟柳残骸。
她抹去嘴角的鲜血，手中长剑翻转，倏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高高飞起。
鬼物一侧失去平衡轰然倒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六师姐，足够了。”
闲时夕呕出口血，闻言转身望去，却见墨故知凌空而立，周身迸发出刺眼金光，一滴血泪滑落，仿佛神明不忍世间蹉跎。
无为城上空雷云翻涌，两柄短刃划破长风，拖拽出绚丽的流光。
重剑所过之处，剑影如织。
剑刃穿透煞鬼身躯，破开的口子却在瞬间愈合。
众人面色凝重。
“这玩意杀不死啊。”方夷眉头紧皱，“这样下去被消耗的只有我们，这么多鬼东西，无为城早晚会撑不住的。”
“杀不死就守。”小师妹三人许久未归，渡山有些担心，“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踏进四海界一步。”
泊苍啧了一声，“就你能耐。”
“咱们这么多人呢，咋着都能兜住。”
话音未落，众人忽见无为边境处亮起刺目金色光柱，光柱中隐约现出九头蛇虚影。
“这他大爷&*#￥%的又是啥？！”
“小心！”数十只杀不死的煞鬼叫所有人自顾不暇，一个分神的空档，方夷身下鬼手早已张开深渊巨口。
渡山营救不及，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如潮水般漫过战场，在空中将众人稳稳接住。
“渡山真人，墨故知希望您退回无为城。”
“相亦？”
渡山刚想问为什么就听见方夷大叫道，“退回无为城这些鬼怎么办？”
“难不成墨师妹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杀了？”
相亦没有说话，只看向天边越来越亮的光柱。
众人只听九头虚影仰天长啸，蔓延的鬼气突然寸寸崩裂。
墨故知被困在金光之中，七窍渗血，厚重的鲜血压垮了飞扬的衣袍。
她咧开嘴突然笑出声，“啊，疼死老娘了。”
下一瞬间，那抹墨色双手合十，九头蛇化作流光没入地底。
整片战场突然安静。
“我管你是鬼还是仙。”血染的白发在罡风中猎猎狂舞，墨故知凌空而立，骇人的咒文自她指尖蔓延，所过之处云海崩裂，日月倒悬。
“现在！我才是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