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不禁鸦片，孤查了，皇阿玛给十三行定的标准是每年六十箱，一箱不到一百斤，税银三两，而最下等的鸦片一斤差不多要一两银子左右。”
胤礽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击着，将自己上辈子查来的消息告知几个弟弟。
“六十箱？这……”
几人都有些诧异。
“六十箱有点太少了吧。”
哪怕每箱鸦片一百斤，按照二哥方才的价格，算下来也只能卖六千两银子而已。
除非这东西利润很高，否则根本没必要远渡重洋来大清做交易。
“你们觉得少？”
胤礽嘴角浮现出一丝讽刺，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斤鸦片就足够成瘾了，一旦成瘾，余生日日都要与鸦片相伴。”
“李岁山毒瘾发作的样子你们也瞧见了，根本不是旁人劝阻、恐吓可以让他们的瘾消散下去的。”
“若是买不到鸦片，他们就会疯狂地加价求购，胤禟，你也是做生意的，你应该清楚，当一件商品的利润达到其价值的一成，就会有人蠢蠢欲动，那若是达到了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呢？”
“你猜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践踏人性？”
闻言，几人的眉头深深皱起。
胤礽并没有给他们几个深思的机会，而是调转话头问胤禛道，
“老四，你调查李岁山，可查清了他的年岁？”
胤禛凝眉思索片刻，道，
“好像是二十…”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胤禟闻言瞪大了眼睛，
“他才二十岁？四哥你没说错吧？”
胤禛摇了摇头，
“不是二十，是二十四岁。”
他此刻总算明白了二哥为何对鸦片如此深恶痛绝。
“二十四岁与二十岁能有多少差别……”
胤禟眉头紧蹙，
“李岁山看着明明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三哥与李岁山年岁相仿，还遭受过那么大的变故，瞧着都要比他年轻一辈。”
三哥瘦是瘦了点，但看着就是和年轻人，哪像李岁山，满脸褶子不说，一嘴牙黄的叫人想吐。
说他有四十二岁绝对不夸张。
要不是怕周围有人听着，他真想拿老头子做比较。
老头子今年都快五十了，看着都比李岁山年轻力壮。
胤禛：“所以二哥称鸦片为毒品，一点也不为过。”
“孤现在怀疑的是，京城的鸦片到底从何而来。”
胤礽眸子微眯，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十三行那边每年只有六十箱的进口额度，按常理来讲，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接收完了。”
康熙限制的进口额度，流入京城的只有寥寥几箱，还都被太医院接收过去了，其余那些基本都被闽南一带消耗掉，根本没有传入京城的可能。
再说了，那“醉春风”里头的一个小小伙计身上都有鸦片的味道，这足以证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贩毒的生意已经先一步在京城里形成了规模。
胤禛在账本上看到的鸦片，极有可能是被人钻了空子运作出来的结果。
胤禛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难看道，
“二哥的意思是有人欺上瞒下，收钱放行？”
“可能不止……”
胤礽冷静分析，
“你们可还记得那酒馆里头的味道？”
“那股又臭又甜的香味？”
“嗯。”
胤禛双拳紧握，指骨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要是现在还意识不到二哥话里的意思，他这些的差事都白办了！
这几年，在他的管理之下，港口各处运行得井井有条，虽然他平常不会把政绩挂在嘴边，心里却有几分自傲。
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给洋人大开方便之门。
“是我失察，我今日便去皇阿玛那里请罪！”
胤礽掀了掀眼皮，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请罪，是要查清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运作，‘醉春风’的主子是谁？”
胤禟：“明面上是范家五爷，但我查过，也有佟家支脉的人在其中掺和。”
胤礽捏了捏下巴，沉思了片刻道，
“范家可是皇商……”
闻言，其余三人眉心跳了跳，二哥难道怀疑内务府也有人掺和其中吗？
“罢了，现在的猜测都需要证据支撑，你们先去调查那鸦片的来源，最好把去处也一并查清了。”
说到这，胤礽叹了口气，
“至于内务府，孤这边先跟皇阿玛商量一下。”
几人点头应下，而后便起身离开了毓庆宫。
胤礽吃了两口早膳之后，直接去了乾清宫求见康熙。
康熙听到胤礽求见，以为胤礽还不死心，直接摆手拒绝道，
“告诉他，朕不可能答应他去福建的，让他少来烦朕！”
“嗻。”
梁九功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跑去跟胤礽说明情况。
“梁公公，孤来求见皇阿玛，并非是为了出京。”
胤礽三言两语便把原因讲清楚之后，梁九功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南书房，胤礽将方才与梁九功说的话，完完整整对着康熙复述了一遍。
康熙眉毛竖起。
其实对于鸦片的危害，他心中是有几分预估的。
否则也不会定下每年六十箱的流入额度了。
“皇阿玛，鸦片会让一个身子骨康健的人变得形销骨立，大清应该全面禁止进口鸦片。”
闻言，康熙有几分犹豫，毕竟鸦片也有药用价值，每年六十箱对于大清辽阔的疆域来说，算是毛毛雨。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胤礽道出之后，胤礽直接反驳，
“就是因为朝廷把鸦片列为了药品，可供交易，才会有人吸食鸦片毫无节制，李岁山年二十四，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皇阿玛太小看鸦片对人身体的危害了！”
“能让人成瘾的东西哪有好的？赌瘾、酒瘾哪一个都比不上鸦片瘾带来的危害严重，吸多了它真的会要人命的！”
而在他反驳之余，其实更加疑惑康熙对此事的态度。
‘奇怪了，上辈子我还拉了几个吸毒成瘾的百姓，叫老头子亲眼看见了鸦片的危害，他看完当场就同意禁烟了，怎么现在倒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