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霍焱和刁冲、刁锋一起回来了。
刚一进前院，刁锋就抽了抽鼻子：“什么这么香？”
堂屋的大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有牛有鸡，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
刁锋不由咽了下口水，垂涎欲滴。
顾玫端着一大盆乳白鲜嫩的鱼汤从厨房过来，热情招呼。
“回来啦，正好开饭。”
刁冲好奇赞叹：“嚯，阿玫你还有这手艺呢？”
顾玫放下鱼汤，举起白皙修长的双手，冲着刁冲晃了晃，笑着道。
“你以为我这双手就只会杀人？做饭而已，能比杀人更难吗？”
霍焱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品，又看了看顾玫。
顾玫拿过一瓶白酒和四个杯子放在桌上。
“你们先吃着喝着，还有一个蒸碗在锅里，我去端过来。”
顾玫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霍焱开口了：“叫朱嫂弄就行，你坐下。”
“出锅时还得调下味，还是我去吧，很快的。”顾玫坚持。
“坐下。”霍焱沉声道，伸手指了指椅子。
顾玫看了看霍焱的脸色，没再多说，乖乖坐了下去。
刁冲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刁锋浑然无觉，一屁股坐下，肚子咕咕叫。
“搬了一上午死人，饿得我也快死了，来来来，快吃吧。”
刁锋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霍焱却抬手拦住了他。
“阿玫，你先吃！”
刁锋愣了下，帮顾玫拿了双筷子递过去。
“也对，阿玫做饭辛苦了，应该先来。”
顾玫没动，霍焱静静望着她。
刁锋不解地看着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干嘛呀，焱哥你不会是怕阿玫给我们下毒，让她自己先尝尝吧？怎么可能嘛……”
并没有人笑。
刁冲踢了刁锋一脚，示意他坐下，别打岔。
刁锋终于有点明白了过来，紧张地来回看着霍焱和顾玫。
屋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致。
片刻后，顾玫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脖一口干了下去，看向霍焱，露出丝苦笑。
“你发现了？”
霍焱点了点头：“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了。往常你每天都会洗澡，昨晚你没有。我夜里起来了观察了三次，你一直没睡，辗转反侧，还在叹气。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顾玫沉沉叹了口气，“那你怎么不早点戳穿我呢？”
“因为你在纠结。我想看看，看看你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霍焱紧紧盯着顾玫，冷厉中似乎带着些许期待。
刁冲和刁锋互相看了看，感觉自己像两个大傻子，居然什么都察觉。
顾玫缓缓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样菜，放进嘴里，尔后又夹起了另一样菜。
很快，她把每样菜都试吃了一遍。
“我今儿个发挥的还可以，味道都还不错。”
霍焱的眼中有一抹欣慰的亮光闪过。
刁冲和刁锋长长松了口气。
“我就说不会的嘛！”
“阿玫跟咱们出生入死这么久，打了那么多场硬仗，要害我们早就害了……”
顾玫看着刁冲和刁锋，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小玻璃瓶，轻轻放在桌上。
“提纯过的A型肉毒杆菌毒素，这一小瓶大概可以毒死上百人吧。我本来确实打算每样菜里都滴上两滴的，把你们全都给害了。”
刁冲和刁锋僵住，瞠目结舌。
顾玫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我做不到，我在厨房里徘徊了很久，拿出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来。以前的我绝对不会犹豫的，现在的我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你应该庆幸没下得去手。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霍焱冷声道，顿了一顿，“你想救的那些孩子也都会死掉。”
顾玫愕然一愣，惊讶地看向霍焱。
霍焱耸了耸肩：“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能胁迫你，能拿捏你，能让你降智到居然动了要想毒死我们的念头。”
顾玫愈发惊愕：“你……你怎么知道那些孩子？”
“拜托，你以前可是赵福成的杀手。你觉得我会没了解清楚你的底细，就把你留在身边？
这些年你一共收留了18个孤儿对吧？她们都被抓走了？阿良做的？”
刁冲和刁锋一脸懵逼，又着急，异口同声。
“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孩子？”
顾玫拿出手机，打开阿良威胁她的那张图片，递到刁冲和刁锋眼前。
两人都是一惊：“这到底什么情况？”
顾玫叹气：“我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从决定跟你们一起斗赵福成那天，就让人把孩子都转移到东安县乡下郊区去了。可是，还是被阿良找到了。”
刁冲惊讶：“这些孩子都是你在养着她们？”
“还18个！阿玫你也太仁义、太厉害了吧？”刁锋更是佩服。
顾玫苦笑：“只不过因为我也曾经是个孤儿，是个野孩子，同病相怜罢了。”
刁冲和刁锋意外。
“小莲，就我妹妹，被红衣屠夫华子英害死之后。我妈悲伤过度，精神失常，很快就出车祸去世了。我爸受不了接连而来的打击，自杀走了。”
顾玫缓缓说道，声音充满悲伤。
“亲戚们都说是我扫把星，说因为我没按时去接小莲，才让她被红衣屠夫抓走，所以是我害死了妹妹，所以也是我害死了我爸妈。于是他们占了我家的房子，把我赶出了门。”
“一帮王八蛋！”刁冲和刁锋怒骂。
“那时候我13岁。你们知道吗？对于一个13岁、没有家、被亲人抛弃、长得还可以的女孩子来说，世界就是一个地狱！”
顾玫打了个哆嗦，似乎想起了可怕的往事。
霍焱和刁冲、刁锋默然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不用亲身经历，大概也可以想象。
没有钱用、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没有衣服穿、身子骨还弱小、心智还没有成熟、窥伺觊觎的坏人……
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嘛！
“有一次，我被几个流浪汉抓住了，他们欺负我，打我，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一天……有一个大姐姐救了我，她很厉害，三拳两脚把那几个人都打倒了。
她把我带回了家，给我地方住，给我吃，给我穿，带我走上了杀手这条路。
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她当年帮过我的事而已，让那些孤苦无依、流落街头的小女孩们有个暂时的栖息之地，有个活下去的机会。”
顾玫沉默了片刻，凄然苦笑。
“我下不去手杀你们，也救不了那些孩子。但我至少可以和她们死在一起吧。本来我想吃完这顿散伙饭，就跟你们告别……”
霍焱突然暴起，重重抽了顾玫一记耳光，清脆而响亮。
刁冲和刁锋吓了一大跳。
霍焱面若寒霜，狠狠盯着顾玫。
“你是不是傻啊你？我还以为你是个还算聪明的女人，原来也不过是个大笨蛋！”
顾玫捂着脸，傻傻望着望着霍焱。
“你以为你这样去送死很动人？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想办法把孩子救出来？你是做杀手做傻了吗？”
顾玫颤声：“你……你愿意帮我去救那些孩子？”
“为什么不呢？难道我们不是伙伴吗？一起打生打死的伙伴！”
顾玫看着霍焱，泪花顿时在眼眶中泛起。
“可那些孩子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多管闲事，去救反而可能遇到危险……”
霍焱摇了摇头，打断顾玫，沉声正色道。
“我不是圣父，现在这个世界也不流行侠客了。可做人总要是有恻隐之心的，不然我们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和赵福成那样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刁冲说道：“对啊，见死不救，那咱们还算是个人吗？何况阿良还是赵福成的左膀右臂，我早就想干他了。”
刁锋摇头不满：“阿玫你也太瞧不起焱哥跟我们兄弟了吧，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都？”
顾玫的泪水夺眶而出。
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
见过太多算计、太多背叛、太多罪恶、太多无情、太多黑暗、太多丑陋、太多冷血，以至于竟然忘了。
这世上还有见义勇为、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古道热肠这样美好的词和人。
霍焱和刁冲、刁锋笑望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顾玫。
“阿良给我的时间就到今天晚上。”顾玫擦了把眼泪，急急道，“可我们还不知道他把孩子们抓到哪去了？”
“所以说你笨啊，白白浪费了十多个小时。”霍焱笑着数落。
顾玫着急又后悔：“那你还笑！”
“现在这年头，要定位一个人并不难。有困难找谁？”
“啊？”
霍焱提示：“我以前做什么的？”
“警察？
霍焱坏笑：“对嘛，有困难找警察啊，小孩子都知道的，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