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谋逆造反，罪该万死。”宇文煜可没有他皇祖父和父皇那么好的心肠，“若我不死，顾家满门一个都别想活。”
但若是他死了，顾燕帆就不可能不反，因为那是死路一条。
林珺拉住他的衣袖，“煜哥哥，何至于此？”
宇文煜挪开手，“夜深了，这里凉，快去休息吧。”
林珺还想说什么，宇文煜已经背过身去，“你不必跟我说这么多，如今我还在顾燕帆手里，决定不了他的死活，好好休息吧。”
他话说的委婉，意思林珺却听明白了。
哪怕顾家和天家之间有顾燕帆不知道的缘由，但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有道理的。
林珺也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地牢，闵刚看到天都塌了。
“嫂子，你没事吧？”
他不敢想象要是林珺在里头出点什么事顾燕帆回来会怎么样。
那岂不是得发疯啊？
闵刚过来扶，林珺却紧紧抓住他的手，“回房说。”
“好好好，但嫂子，你别握我这么紧。”闵刚动都不敢动了。
他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没想到第一回还是嫂子的手，这可不是不敢动吗？
林珺嘴角轻抽，白了闵刚一眼，快步回房。
闵刚紧跟其后，一回到房间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珺眼中的泪还没完全消退，她看着闵刚，“你们是真心为了顾燕帆好吗？”
闵刚被这双眼看得心痛，“嫂子，你怀疑什么都不必怀疑这话。”
“那就好，我需要你们帮我救命。”
“救谁的命？”闵刚脸色变了，不会是世子的命吧。
林珺满脸正色，“无数人的命。”
闵刚就糊涂了，“啊？”
“你先前说你们都是追随顾燕帆，为了他好，后来有更多人加入是因为吃不饱饭，追根究底，你们不是必须抛头颅洒热血的。”
闵刚沉默，这话说的没错，但他不能乱应。
林珺也不在意，“要是如果我现在说，你们可以不走上这条绝路呢？”
“嫂子，什么叫绝路，只要弟兄们万众一心，坐在京城的皇帝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林珺不想讨论这么多，“少废话，你们就说，想不想换一条路？”
“这……”闵刚显得很是为难，“嫂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兄弟什么都没办法回答你，总之世子说什么，我们就是什么。”
“那好，你听我说……”
两人在房间商量了很久，时而闵刚大声嚷囔，时而林珺愤怒呵斥，总之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与此同时，顾燕帆日夜兼程来到了某处隐秘的村落。
这是他安置顾乾和顾燕烨的地方。
顾燕帆需要一个答案。
村口守卫看到顾燕帆的时候还有些怀疑，“世子？”
直到顾燕帆拿出令牌，“我爹在哪？”
“殿下这边请。”
顾燕帆一路跟着守卫来到了村子里最偏远的一处院落，修葺的却很是特别，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还没进去，顾燕帆的目光就能越过矮墙，看到院子围炉煮茶的顾乾。
男儿有泪不轻弹，顾燕帆此刻却红了眼。
他推开门，喉中哽涩，流着泪跪下，“爹。”
顾乾手顿住，缓缓回头，“燕帆？”
他落水受了伤，虽然下地行走没问题，但内里却伤得很严重，脸色依旧苍白着。
“孩子，你可算来了。”顾乾扶起顾燕帆，“你把我和你弟弟关在这里，你是要酿成大错啊。”
“爹，宇文煜都跟我说了，是真的吗？”他开门见山。
这一路上顾燕帆觉都没睡，是不敢睡，是睡不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崩塌了。
顾乾叹了口气，“孩子啊，我本想所有事情到我这里就截止了，用我的命去弥补过去的错，可你……”
他都不用问也能猜到外面肯定发生了大事，否则他和顾燕烨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
朝廷忌惮的很呢。
“爹。”顾燕帆抓着顾乾的手，泪如泉涌，像个孩子，“是不是真的？”
他不想去想那么多，他只要顾乾直接的，完全正面的回答。
顾燕帆期待着顾乾的否定，过去他看着父亲的伤疤和白发，总是恨的，恨战争，恨朝廷，可这一次他看着父亲的沧桑，心里是怕的。
怕他的偏执，害了自己，害了父亲，害了林珺，害了追随他的所有人……
“是。”顾乾点头了，“当初我和我爹恨透了竹贤王杀阿秀姨，我们都疯了，受人挑拨，被人下蛊都未察觉，犯下死罪，实在是罪无可恕啊。”
顾燕帆跌坐在地，手陷在冰冷的雪地里，他却没有知觉，因为心已经坠入冰窖。
顾乾赎罪般，继续解释，“原本我们顾家早就要被灭门了，可当年的太子殿下竟然为我们跪了一天一夜求情，陛下仁慈啊，最终恕顾家无罪，连官职都未曾罢免迁贬，因此与皇后娘娘离心，帝后至死不合。”
顾燕帆感觉心在一寸寸裂开，流进了他全身的血。
顾乾再次拉起儿子，“后来先皇驾崩，东陵趁虚而入，朝中多当今陛下派系，竹贤王为了国家安危，将皇位拱手相让，陛下不计前嫌命我与夏侯将军领兵出征，我顾家重耀门楣。”
顾燕帆试图为自己找出些许理由，“那为何后来他们步步紧逼？”
“傻孩子，顾家一直是竹贤王的助力，国家存亡之际，陛下不计较这些，局势大稳之后，难道不会多想吗？”
顾乾回想着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如今他也要说给自己的儿子听了，“是顾家对不住皇家，此生为国效力，百死无悔，陛下的猜疑，意料之中，我刻意疏远你们两兄弟，故意顶撞陛下，就是想一切都结束在这里。”
顾乾死了，顾家军被收编，顾燕帆只是个文弱书生，皇帝没必要杀他，顾燕烨是庶子，远戍边疆，在顾家军中无任何耳目，掀不起风浪。
宇文游若不再忌惮，顾家过去的那些随着时间和帝位的更移也会逐渐消散。
但顾乾万万没想到，顾燕帆这么多年都是装的，甚至连他都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