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张口就来问寒川他身边那位男子是不是沈钰,这不明摆着告诉他,自己觉得沈钰会复活,亦或是做了什么能让他复活的事么?
且听他这般质问的语气,很明显,无尘之境内的那一部分魂魄,一定还在派中完好无缺,而自己的行为无疑是自露马脚,自毁长城。
妈的!大意了!
“是我又如何?”可事到如今,沈骏也无法挽救,他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继续威胁道:“我大可以说是他自行破除了封印,若我想摘干净,我有的是法子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而你不同,你窝藏包庇,甚至还与其为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你试试”,寒川微眯起眼,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声调从容不迫,薄唇一启一合:“别忘了,他复活是因为你,我有足够的能力,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尤其是你。不止如此,有胆量的都能来试试,我定会成双成倍的还回去,我说到,做到。”
“是我又如何!?”沈骏忍无可忍的紧握起拳头,为了不生动静,他隐忍的砸在了桌上,鼻翼微扩,红温上了脸,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在宗主之位的信物上,不知下了何毒!他害我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寒川再度挑了挑眉:“………”
“寒雪尽,我领你是条汉子,敢作敢当”,沈骏又接着说道:“可他对这人世,对周遭好友,上辈子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当比我更清楚!你们当年明明已经交恶了,为何十年后你又变了!?他谋权篡位,习修魔道,把整个修真界搅得鸡犬不宁,他杀了这么多人,他甚至还想破开无间地狱的封印!他杀我妻,杀你弟!你如今到底为何还要帮他!?”
“………”,寒川脸色微沉,眼帘簌簌抖动了一下,仍旧没有做声。
“人总不能因为喜欢,就善恶不分吧?”他将寒川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回想起先前遭遇的一切,沈骏微蹙起眉头,他以为寒川能与自己共情,他又接着说:“这世间比他好的男子比比皆是,没必要如此执迷不悟,你此番助纣为虐,与帮凶有何不同?”
“所以你复活他”,可寒川似乎却听见了另一层意思,他淡声问道:“是因为你所说的,毒?”
“是”,沈骏吸了吸鼻子,正了正神色,他坦白了一切,说道:“我就是想问清楚,我沈涧渂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他的命是我给的,我父母待他。比待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好,我母亲为了救他,就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了!我父亲更是在临死前,最后要见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肯悔改,甚至变本加厉!甚至为了不让我继承宗主之位,还在信物上用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料到沈钰竟是被沈骏给复活的,但其实也应该在意料之中,他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甘愿让他轻而易举的死去。
“他人在哪?”沈骏已经不想在等了,见他沉默,于是他便直截了当的说:“待我将此事解决后,我便亲自送他回混沌中,就当他从未出现过。”
“时雨”,寒川忽然问道:“与你有何关系?”
“你说什么?”沈骏微蹙起眉,有些茫然的反问道:“什么雨?”
“无事”,他回答不上,寒川便不打算多问,淡声道:“随口一问。”
看来他与时雨并不相识,既不相识,他又怎会在他身上复活沈钰?
且据他所知,时雨应该是未曾踏足过阳城才对,而沈骏身为北方人,平素也几乎也不会来南方,难不成……真正让沈钰复活的,并不是他?
“二宗主”,看着寒川始终不愿表明态度,沈骏有些急了,他眸光微闪,苦口婆心的劝解道:“你别执迷不悟了行吗?若不是他,我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吗?若不是他,你会失去寒河吗?今日种种皆是因为他……”
“我只告诉你”,寒川终于开口打断了他,言简意赅的说道:“不是他。”
沈骏明显一愣,脑子嗡一下蒙了,他僵硬的张了张口,唇瓣翕动,喃喃道:“为,为何?”
“我信他”,寒川依旧言简意赅,极黑的眸子与自己平静的对视着,眼里满是笃定,他沉声道:“初泽也绝非他所杀,至于你说的毒,我也坚信不是他所为。你怎么想与我无关,但我信他。”
瞳仁微缩,沈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发虚,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怎么都没料到寒川会是这个态度,十年前在无尽门讨伐周淮之时,两人明明已经交恶,甚至还打了一场。
在那之后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而再次相见时,却是以他亲手将沈钰重伤,后由寒峰亲自将沈钰押送至十二屿,至此,才算了结。
而在那之后寒川便消失了,一直以为他也如自己般痛恨着沈钰,不曾想,他今日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
“字面意思”,明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沈骏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眉宇间覆上了一层寒意,冷淡的声调里,透着一丝威胁,“人我不可能给你,你也最好别有多余的心思,你该知晓我的脾性。”
“………”,沈骏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嘴角也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无端感受到一阵诡异的寒意,宽袖下的手也用力攥紧了拳头。
沈钰把药送到后并未离开,而是躲了起来,一直在暗地里对着玄霄进行着大搜查,如今他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头绪,但既然得此机会能来到晏海的住所,他定然只能从此处开始。
毕竟他身为宗主,玄霄内有可能会放置他认为重要的东西,而这个重要的东西,也很有可能会有镇压自己魂魄的钥匙,之类的东西。
不过玄霄内部状况倒是有些古怪,沈钰在此处逗留了已有小半个时辰了,但身为宗主的晏海,在他的住所玄霄,几乎看不见有走动的仆从。
尤其是此刻入夜后,院内外更是一片死寂,不过这可能也和他性子有关,就比如说寒川,虽然静雪阁不如玄霄大吧,但静雪阁可比玄霄静多了,毕竟寒川不让人伺候,身边更是一个仆从都没有。
与之相比,这里的状况其实还好一点,起码沈钰来送药时,还能见到几个零星的人。
但上辈子沈钰与晏海接触的不多,所以并不了解此人的脾性,只记得他脾气有点爆,除此之外别的就不清楚了。
沈钰把主殿左右两侧的偏殿全翻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找到,里面也都是些老旧物件,什么兵器啊,珠宝啊,衣着,老旧家具之类的。
不过虽然老旧,但内部却干净的连点灰都没有,看来平日里晏海还是会精心打理这些东西,主要殿宇沈钰没敢进入。因为那里候着位家仆,且他对十二屿的了解实在是太浅,再加上他记得二剑晏竹与晏海是共存亡的关系,所以他一般都会守在晏海身边。
就跟晏涛与晏凯一样,总会同时出现。所以为避免打草惊蛇,沈钰决定先返回,与寒川商议一番后再做下一步决定。
毕竟自己所有的魂魄中,就属十二屿的最难拿回,要不是出发前正好赶上了十二屿举办雅集,否则这个地方一定会被放置到最后。
沈钰轻轻的推开了偏殿的门,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左右环顾了一番,确认周围无人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合上。
随后他便找了条偏僻的小路,朝着岸边前行,由于玄霄内实在是静得出奇,这令他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且他所走的小道上由于偏僻,再加上周边种了些树,被它们这么一挡,所以灯光也非常昏暗。
沈钰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将脚步放置最轻,他甚至不时还会东张西望,警惕着自己有无被人跟上,神经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松开。
前方到了一个拐弯处,“咚”一声闷响,沈钰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脑瓜当场“嗡”了一下,而那些紧绷着的神经也就此断开。
“什,什么……”可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紧跟着他明显感觉到,有人朝自己扑了过来,衣袍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下一秒,一个略微有些骨感的下巴便搁在了自己的肩上,而沈钰也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推人。
“晏!”,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浓厚的酒气,这熟悉的体魄,熟悉的衣着,不是玄霄的主人晏海还能是谁?沈钰反应极快,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立马就明白了一切,赶忙改了口,声调有些发虚的说道:“晏宗主。”
“扶一下”,晏海似是喝多了,他顺势又将手搭在了沈钰的另一边肩上,他把整个人都挂在了沈钰身上,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道:“扶我回去……休息。”
“哦,好”,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进正殿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沈钰在暗地里勾起了嘴角,随后用了些力转过身,扶着人便朝正殿走去,他温声道:“奴才领命。”
终于得以正大光明的来到正殿门口,而在那候着的家仆,在见到晏海的第一眼起,他便满脸无奈的说道:“我的好宗主,您怎么又喝了这么些酒?”
沈钰此刻并没有蒙面,他微低着头,对这位家仆解释道:“奴才送宗主回来休息。”
“辛苦了”,这位家仆立马将门推开,随后又说道:“快,快进去吧,我去拿醒酒汤。”
随后沈钰便扶着晃晃荡荡的晏海走了进去,该说不说这家伙醉的真厉害,走个路就跟打醉拳似的,没有一步是好好走的。且他还死沉,远看时明明与寒川差不太多,可如今才发觉还是晏海更胜一筹。
直至把人放在软榻上时,沈钰的额间已然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看着瘫倒在软榻上的晏海,心里暗戳戳的想着,待会得在醒酒汤中再兑些迷药,让他睡得更彻底。
那位家仆手脚还挺快,估计是一早料到晏海会酩酊大醉,所以醒酒汤便提前准备好了。
他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可就在他与沈钰四目相交的那一瞬,他明显就愣住了,可能是心事太重的缘故,所以沈钰并未感觉到异常。
“要不给我吧?”,他对那位家仆说道:“我来伺候宗主服用。”
“额,这……”,晏溪没料到还能再见到此人,不知所措的他立马就朝晏海看去,晏海虽是一副烂醉的模样,可就在自己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便立马掀起眼帘,给了自己一个眼神,随后领悟了的晏溪,便把醒酒汤双手奉上,说道:“既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不辛苦”,沈钰奸计得逞,他微微一笑,把托盘接了过来,温声道:“为宗主效劳,是奴才的本分。”
随着“吱呀”一声响,寝殿的门就此被合上,此刻殿内便只剩自己与晏海两人,沈钰一拂袖,在一个转身之际,细微的粉末便飘飘然落入了碗中。
他来到晏海身边坐下,掐着嗓子对晏海说道:“奴才来服侍宗主用汤。”
晏海并未睁眼,他倚靠在软枕上,眉头微微蹙起,脸颊泛红,看上去似乎醉的很难受,对于沈钰的话,他也只是强撑着微微颔了颔首。
沈钰在舀汤之前,还刻意将勺子戳进碗里搅拌了一番,让迷药彻底与醒酒汤融为一体,随后才舀起一勺汤,敷衍性的吹了吹,这才递到了晏海唇边。
“宗主”,沈钰提醒道:“把它喝了你会好受些。”
晏海这才努力睁开了眼皮,他眸光朦胧,眼帘半阖,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沈钰身上,而这也使得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
“不喝”,晏海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微喘着气,努力的说道:“你不是,我,我派中之人。”
哟哟哟,这大个子还挺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