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荧光大典（十八）
自打还生活在维纳斯南街贫民窟里的那会儿，克里斯便听说过一个传说，近八百年前的传说，亦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一段骇人的“佳话”。
传闻，龙王维奇卡纳多有着一白一黑两只眼睛，左眼寄宿着女神给予的光明的力量，右眼寄宿着灾厄诅咒降下的黑暗的力量。
凭借着一明一暗两股力量，维奇卡纳多在旧历最后的一千多年间成为龙王，占据了德里沃大陆北方的广阔土地，使得龙族一时兴盛。
在龙王维奇卡纳多死后，其右眼寄宿的灾厄力量爆发，前所未有的灾难降临在了德里沃的北方。
黑暗的诅咒散播了半个大陆，龙的国度迅速瓦解，部分龙族南迁，邪恶的魔物开始在黑暗的土地上生长，魔族继而兴盛，取代了消失的龙族。
维奇卡纳多的尸体长眠在前利臻帝国——彼加图王国遗骸的地底之下。
直到旧历末期，龙人族的末裔乌尔贝鲁斯进入王国遗骸，发现了龙王维奇卡纳多企图利用女神赠予的力量复活的秘密。
十多年的时间里，他隐藏在遗骸旧址，没日没夜地研究寄宿在龙王维奇卡纳多右眼里的秘密。
直到历史记载的最后一次人魔两族战争爆发，乌尔贝鲁斯参透了龙王维奇卡纳多右眼的力量，从龙王尸体上将女神赐予的眼睛盗窃走。
龙王失去了眼睛，尸体很快腐败，化作龙骨，失去了再次复活的机会。
而后来，人们才知道，神明愤怒于乌尔贝鲁斯的所作所为，并在那时诅咒了德里沃上的龙人一族。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知道龙人末裔乌尔贝鲁斯去了哪里，只知道在乌尔贝鲁斯离开彼加图王国遗骸地底的第三年起……
人魔两族的战争出现了转折点——命运的天选之人，人类既定的勇者因格莱尔横空出世。
他携带着德里沃大陆上最顶尖的勇者队伍，并在当时被誉为「济世女神」的圣女的帮助下，一路讨伐魔族，并在旧历最后的那段时光，于干海沙中消灭魔王特里休斯。
然而等到因格莱尔回归祖国，受到全国民众迎接欢庆的时候，不知何人向当时国王袒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因格莱尔并非勇者，而此世间真正且唯一的勇者也已然降临，但并不是出现在德里沃的土地之上。
然而，更令国王惊骇的是，因格莱尔不是纯粹的人类，他的左眼是混合的产物，他的血液里流淌着诅咒的气息。
他是由龙人男性和人类女性诞下的子嗣，是个被命运诅咒的混血儿，直到战争结束的三年前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自此以前一直生活在龙人的领土里。
而他的父亲，正是那个盗走龙王维奇卡纳多右眼的龙人——乌尔贝鲁斯。
可是在庆典昨夜，公主怀上了勇者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但是……
他和勇者一样都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血脉里掺杂神明诅咒的怪物。
至于乌尔贝鲁斯的计划，则是借其子因格莱尔之手，夺走人类的国度，让龙人的血脉渗透人类种族之中，稀释血脉深处的诅咒，使受惩罚的龙人族得以延续下去。
勇者欺瞒了国王，欺瞒了人类，他践踏了国王的信任，侮辱了一国的公主，骗走了国家的荣誉，亵渎了神明的恩典。
国王震怒，在庆典中段下令逮捕勇者。
尽管如此，假勇者凭借盗来的光明力量和其同党们的庇护仍是逃离了王国。
在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追捕里，因格莱尔一次又一次击退和逃离了追兵的逮捕。
然而，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
在旧历结束前的最后半年时光，某天夜里，因格莱尔的左眼突然失明，在教国的雨夜里被修士发现，受到逮捕。
九日后，因格莱尔被押送回“祖国”，并在一个星期后公开受以处刑。
至此，人类国度的纯粹得以存续，龙人一族在诅咒中渐渐消亡直至灭绝。
至于半年之后，旧历结束，神明在德里沃大陆上降临“神罚”，那就已经是另一段与此无关的事情。
而德里沃上最后的光魔法，也伴随着假勇者被处刑，至此消失。
看到身后突发的情况，在魔化兽人们同时段的灰飞烟灭，克里斯心中忽而涌起澎湃却又极为怪异的感受。
“师父，那种程度的光魔法，真的是人为制造的仿亚魔法道具吗？”克里斯小声问道。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克里斯沉默着转过头。
再看老乞丐时，只见他浑浊的眼睛霎时间猛缩成针尖大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灰得比前不久对抗变异反叛军的兽人首领时还要差。
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克里斯想要回过头，向前看去。
——迷失之人多彷徨，
——浮世救赎在路上，
——看啊，当抚去遮挡心灵的迷雾，
——神恩眷顾如暖阳。
——慈爱的光芒，
——圣洁的云露，
——让赞美的歌声嘹亮！
——我们终于一同欢唱，
——心灵像孩童时一样。
……一群教会保守黑服装打扮的修士们出现在反叛军原本的营帐之间。
他们齐声高唱瑞恩教的圣歌，刚才还如同地狱景象一般的大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师父……那是？”
克里斯在老乞丐苍老的脸上罕见看到了震惊的表情，顺着视线，克里斯发现老乞丐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修士当中的其中一人看。
“现可结束净化仪式。”被注视那人手握着银十字架，鬓角斑白，表情肃穆地说道。
其身边的修士们手中都同样拿着一把银十字架，缕缕的热气在他们手中消散。
随即，对面的森林里走出更多服饰相近的教会信徒。
不过这一次不同，克里斯很明显能从他们手中的刺剑、法杖等东西找到不同于刻板印象的特征。
克里斯被修士们的阵仗惊呆了，如老乞丐所言，刚才的光魔法的确很有可能是通过疑似那些银十字架的道具上用出来的，没待他张口惊呼，老乞丐伸手一把抓住克里斯的衣服后领。
“别抬头，低着头站起来，跟住老夫。”老乞丐说，“千万别被他们看见。”
“师父？”
克里斯不解，但依然按照老乞丐的话小心从地上站起来。
“师父，妮拉特大姊还有那兔子一样的家伙受了重伤，得找到他们先进行救助。”
“他们会救她的。”
“什么意思？”
老乞丐没有解释，他将手伸进衣服内的口袋，火蛇骨在他的紧握下开始冷却。
火蛇骨已到手，虽然对不起谟阿利亚王，但利德尔下达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刻的不辞而别也是出于无奈。
“别出声，跟住老夫。”
…………
“活下来了！”
“呜～吼！！”
军队的幸存者们在欢呼，一场不可能胜利的血斗，在修士们的介入后，竟然很快就迎来了终结。
可惜经过短时间的搜寻，外编队和第十四队现已找到的幸存者不超过九人。
反叛军营帐内，兔儿人懵懵然从噩梦里惊醒，一阵刺骨般的剧痛从他的下半身传来。
“咿呀！副队！我要死了！”
他惊叫一声，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不在，已是被截肢，只有那缠满绷带的断面处在不断地疼痛。
“我已经尽可能为你治疗了。”女人平静的声音说道，“原肢体上遭受的毒性和感染很重，截肢是难免的，虽然断肢不可能接回来了，但是至少在神的眷顾和你自己顽强生命的坚持下，你活了下来。”
兔儿人诧异，当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顶有些破损的帐篷里，而他的身边，跪着一位清冷的女士。
“啊……谢谢？”
兔儿人下意识道谢，转过头他看见帐篷另一边，身体卷着一层厚绷带的妮拉特正椅坐在角落里，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牧师？还是僧侣？
作为兽人，兔儿人本人对人类文明并不是很了解，自然也分不清和说不准一些事情。
“你醒了？看你的样子，该不是能接受现在这副样子吧？”妮拉特看向兔儿人。
兔儿人尴尬地笑了笑：“能捡回一条小命就已经比咱料想的好得多了。”
妮拉特点点头，看向对面的男修士：“我们继续话题，正如之前所说，我并不知道那两人从何而来，刚才又从何而去。”
鬓角斑白的中年修士深沉地看着妮拉特·班巴尔的眼睛，而后闭上眼睛，似是说“我已知晓”般沉静点了点头。
“失控魔力聚集现象的出现，让你们受苦了。”他说。
“请允许我再次感谢你们的援助。”妮拉特微微欠身向修士低头致谢。
她比兔儿人要更早苏醒，从对面的这位疑似修士们的领头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外国来的修士们路过并暂时驻扎在联邦的修士在当地教会，不久前他们感应到这里突然出现的魔力聚集现象，因而前来调查事情的经过。
然后，现有的幸存者都受到了修士们的救助，其余可能存活的幸存者正在被搜寻。
再有，她得到一个消息，外编队的队长老乞丐和副队长克里斯的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于对面的修士，在听到她描绘那二人时，似乎隐隐表现出了一部分兴趣。
不管怎样，妮拉特都从自己能够幸存这件事当中获得到足够的满足，也暗暗希望失踪的二人也能够安然无恙。
这会儿，一个年轻修士拉开帐门走进来。
“主教，您要的东西带来了。”年轻修士指了指带过来的手提箱。
把手提箱交给主教后，他随即又看向兔儿人身旁的女修士。
“海蒂主教，停尸间的检查出现了一些难题，拜布尔先生希望您能到他那里去查看魔化者尸身的情况。”
气质清冷却不冷淡的女士向他点了点头，二人先后走出了帐篷。
“能问您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吗？”妮拉特看着打开的手提箱问道。
男修士从手提箱里拖出一张折叠的纸，纸样灿黄若金箔，看起来很老旧。
“一种产自过去迪尔慕地区的魔法道具，常被用来检验血样和原主人地理位置上的远近。”
“真神奇，迪尔慕的确是世界上最先进发达的地区。”妮拉特说道。
“大概如此。”
“您是要利用它来搜寻伤员吗？”
“一个混血者，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啊哈哈，我的队伍里的确有几个混血，您说得真有趣，他们怎么可能只是‘我可能认识的人’呢？”
“但愿不是如此。”
修士说着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装有血样的小瓶子。随即向纸张上滴了一滴血。
纸面的一部分开始慢慢变红，其中一处化为颜色深化，最后变成了黑色。
“失陪。”
修士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帐篷。
…………
“找到了，会是在这里吗？”
圣威尔第二宝库深层，余欢在祭台前观察着眼前这个外形有点奇特，上面还刻着古怪图案的翠绿色木匣子。
仔细看了几眼，余欢猜测这上面的图案似乎是某种魔法阵。
一年前，他有在克蕾弥尔格·西艾尔给他的那本《元素调动初学者入门》中见过类似的图案纹路，那是各种图案复杂、难以记清楚的魔法阵。
关于魔法阵的纹路规律，余欢可以肯定，它们无一例外，都不像现在他眼前翠绿木匣上的纹路奇特。
‘说不定是精灵族特有的魔法阵纹样？’余欢心想，他并不打算贸然接触木匣子。
“从大小上来看，像啊，真的很像啊，像金苹果的容器。”余欢自言自语道，“精灵们肯定会用最漂亮的容器和最复杂的锁来保护它吧？毕竟单纯的精灵不会像人类那样老是搞反套路什么的……”
咚——
这时，地表上方传来一声轰炸。
宝库顶部随之震颤几下，从顶上散下来一些烟尘。
“外面出问题了……确实，现在也该来了。”余欢说完，开始思考该怎么取走金苹果，亦或者带走匣子。
咚——
咚——
咚咚咚！！
地面上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若不是身处在新历765年的时代，余欢还真以为自己是进了二十世纪上半叶的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