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荧光大典（十九）
轰轰轰……
空爆魔法进入第三阶段，漫卷在天上的气流很快将最后的阻挡物——围绕在第二宝库外的泥土堡垒摧毁。
大祭司放下生命木杖，弯腰捡起一颗土堡碎片。
沙……
土堡碎片在她捏起的瞬间化为光砾，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看着被摧毁的泥土堡垒，口中轻语：“如此大的魔力堡垒全都是由一人设下的吗……”
盗贼究竟是用了什么魔法道具召唤出这座堡垒，即便以大祭司的见识也未曾得知。
土堡废墟渐渐消失，第二宝库入口外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昏迷的精灵。
他们都是大法师到祭司不等，也是荧光大典期间被安排在第二宝库外的守门人。
“真是奇怪的手段，盗贼没有像那群人类入侵者那样选择杀死他们。”
大祭司向入口处走去，认出昏迷的精灵们是被种下了某种催眠手段，这同样疑似为某种道具。
在靠近他们时，大祭司嗅到了一种极为清淡的香气。
“长生海棠……”
大祭司颇为惊讶，这是一种只生长在长生海沿岸一带的树花，花粉具有安抚心情、使人平静和促进睡眠的效果。
刚给几位精灵解开异常状态，而后，大祭司站起身，向宝库入口内看去。
就在刚刚，入口通道内忽然出现了一股极为磅礴的气息。
“何等奇特的魔力气息。”
大祭司做了个手势让刚醒来的几位守门人退开，她不再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安静注视宝库通道。
铿、铿、铿、铿……
一声声清晰嘹亮的金属声从那里面传出。
她抬起头，伴着今夜稀疏的月光，轻声感叹：“还有亚人和兽人族单纯的……威压。”
她看清。
一具银白色的盔甲从通道的阴影里漫步走出。
那人越走近，带给大祭司的感受也就越强烈，越复杂。一时间大祭司也无法琢磨清自己心中不断接收到的那片感受是什么。
一定要形容那股模糊感受的话……
就是强烈、复杂和混乱。
全身遍布盔甲的入侵者已完全从宝库内走出，他没有从宝库里带出任何东西，至于他右手拖出的银白大剑，那完全不属于圣威尔。
大祭司目视前方，眼神冰寒：“你是何人？为何侵入精灵宝库？”
“……”
盔甲人停止拖动身后大剑，在宝库门口停下身，即便是今夜稀疏的月光，也依然能在他的盔甲表面折射出雪白的寒芒。
盔甲人未作答话，就仿佛未曾听到大祭司的质问。
“既然你不肯回答，我是否可以猜想，你潜伏在圣威尔森林的这段时间……是为了求得什么呢？是另一位灵魂刻印拥有者的共鸣？还是……金苹果？”
“……”
气流的速度在慢慢加快，大祭司伸出手感受着拂过指尖的风，等待对方是否会给出答案。
即便在“填空题”变成“选择题”后，对方仍有很大的可能性继续保持沉默。
“咕——！！”
天空中响起高亢的鹰唳声，两道黑影随风一同降落。
伊莎贝拉跃下青隼，第一时间没有看向大祭司，而是被屹立在宝库门口的骑士所吸引，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目光。
她和青隼风翎去过德里沃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却从未有哪个国家骑士的装备像那人一样。
同时，她也从那名骑士身上感受到了说不清的气息。
大祭司对伊莎贝拉刚刚的神态变化有所留意，她的心中悄然印证了一个猜想：
伊莎贝拉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却在某一未知的方面利用了伊莎贝拉。
这一切，究竟开始于什么时候呢？
会和那个女童有关系吗？
大祭司忽而想起那天自己利用魔法道具与身在伏满市的希尤联系，曾在风幕影像里看到的那个黑发女童。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女童的表情似乎颇有意味。
“难道说，她早就知道什么了吗？”
伊莎贝拉受利用，就算其中另有隐情，只要她能到达这里，就毫无疑问说明了一点，她暂时可以信任，至少这意味着在阿塔厄西亚看来，人类冒险者「青羽」伊莎贝拉值得信任。
大祭司与骑士相互对视，彼此对峙。
流动的空气仿佛也渐渐僵滞，气温即将跌到冰点。
伊莎贝拉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里似乎即将就要发生一场毫无意义的灾难。
她看了一眼骑士竖在身前的大剑，向大祭司问道：
“大祭司，这位骑士从宝库里有取走什么宝物吗？”
“没有，我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宝库储藏品的气息。”
“因为还尚未进入其中吗……”伊莎贝拉望向全身盔甲的入侵者，“你是哪里的骑士？归去之路已无法返回，然而现在一切尚且为时不晚，错误也尚可挽回，不要让你的主君为你蒙羞，否则，等待你的只会是两个国家的审判。”
“……”
伊莎贝拉的劝说毫无效果，也许最初以游客和雇佣者身份进入圣森、代表人类与精灵友好关系的她，本身就与门前的骑士站在了不同立场。
就像是一具被赋予生命的盔甲，盔甲人只是大剑插地，仍然没有说话。
骑士立于第二宝库前，明明身份是入侵者，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宝库的守卫。
而受审判的，也更像是于宝库对面与其对峙的二人。
场面冷到极点，下一步的走向就会是反弹至焦灼。
伊莎贝拉持起青枪，已经明白，这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
她也同样明白，对面的骑士很有可能就是在某处利用了自己的家伙。
而她即将要做的，就是在作为人族同胞、但入侵宝库且利用了自己的骑士，以及作为精灵邀请和雇佣自己、但曾攻击和企图逮捕自己的大祭司之间作出抉择。
或者第三个选项，坐山观虎斗，而后逃之夭夭？
在她还未作出抉择的时候，大祭司举起法杖，源源不断的翠绿魔力团开始汇集。
骑士立于门前，未有动手征兆。
“库哈哈哈哈！谁人可曾想到？圣威尔竟然有两座国库！”
浑厚的男性笑声打破了沉寂，紧接着，更多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祭司不由得暂停了魔法释放。
“谁曾可知？噢嚯嚯嚯～我敢打赌！「狱鬼」肯定不知！”
洋洋洒洒酒鬼似的笑声过后，又是一阵带有嘲讽意味的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小面具说不定还在苦恼他要找的东西怎么不在他那座国库里啊？库哈哈哈！”
听着这些笑声，伊莎贝拉不由得流下冷汗，外面又来了一群人搅局，她的立场抉择开始变得更加困难。
其实，从最初开始，她只要履行作为精灵族雇佣兵身份的义务即可。
可是……
‘女士……你想要做什么？而我，又要怎么做……’她在心中低喃。
谈笑声越来越近。
“哈！这一块地方一个精灵都没有，不得不说，「绵风」那阴险小子干得真不错！”
“「狱鬼」要找什么东西？”有人问道。
“金苹果啊！”那个仿佛酒鬼喝得烂醉的声音回答，“能延寿百多年的宝物谁不想要？！凭「狱鬼」的贪婪，他必然会觊觎！”
“啊哈哈哈！恐怕这是要被我们摘果子了！怎么样？咱平分苹果？我们每个人都能比那个倒霉蛋多活个十年！”
“喂，喂！闭嘴！那边好像有人……”浑厚粗沉的男性声音说道。
谈笑声戛然而止，不过十几秒，林子里走出一伙人，最前方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头巾、下巴处留有胡茬的男人。
「土拨鼠」一手揉着下巴的胡渣，一手示意冒险者们和雇佣兵们可以出来。
他看了看人类冒险者伊莎贝拉，点点头，而后又看了看只身孤影的精灵女性，最后，游移的目光落在了宝库门口的骑士身上。
“那是谁？”「土拨鼠」凝视骑士看了好久，指着盔甲人向身边人问道：
“你看那儿，他是咱们的人吗？咱们的队伍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雇佣兵眯眼看了看，回应说：“队里是有一个伙计以前当过军队士兵。”
他挠挠头，补充了一句：
“应该是从哪里雇来的亡命之徒。”
“哈哈，无所谓他是谁！连名响全国的「青羽」都来了，今天这平分金苹果一事，看来必须要多出一个……不。”「土拨鼠」转头看向骑士，“必须多出两名人选。”
「土拨鼠」率领众人迈入库前空地，无视了那只落单精灵，一路来到宝库门前。
「土拨鼠」抬头仰视骑士，拍了拍其肩膀说道：“兄弟，守在这儿这么长时间真辛苦你了，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笑容各异的佣兵们。
“好一个大小伙子。”土拨鼠从下向上看了看盔甲骑士，满脸皆是赞赏。
他一直都觉得，冒险者可以不要求身高，但当骑士，最好是应该像这位兄弟一样……
高大健壮！
“……”骑士沉默，宛如雕像。
「土拨鼠」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抬手说道：“来六个人和我一块进……”
然而，就在他话语未落之际，月光在他的侧身留下了一道未映射区域。
嚓——
咕咕咕咕……！！！
砰的一声，「土拨鼠」的上半身落到地上，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他的腰间断截面上喷出。
被他身旁的骑士瞬间腰斩，「土拨鼠」死了。
佣兵们呆住，盯着满脸的猩红，他们面面相觑。
“撤退！”
不知是谁绝望地叫了一声，可怜的虫子们才从惊愕中动起身来。
然则这无法令他们逃脱死亡的阴影，漫天的疾风之箭形成雨水，在宝库外的地上留下无数黑影斑点。
“咕——”
钪钪钪……
大祭司收回法杖，宝库门前此时此刻只余下骑士一人，大祭司惊讶魔法箭雨并未对身着盔甲造成任何损伤。
“啊！！”
这时，树林那边又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那个并未现身，而是躲藏在某个暗处观望的家伙发出的。
大祭司看向惨叫发出的那边，不一会儿，宝库前响起不带任何特异性的笛声。
还是那首熟悉的童谣，人马阿塔厄西亚边吹木笛边从树林走出。
半人半马，那是当今世间几乎看不到的奇特物种。骑士竖剑，未向人马投去一个眼神。
“伊莎贝拉，你是否已然做好心中的选择？”大祭司忽而看向隼骑士。
伊莎贝拉抿住嘴轻轻点头。
“那么就请你在你的立场上站稳。”大祭司说完，抬起法杖开始凝聚魔力。
下一刻，隼骑士伊莎贝拉已飞至盔甲骑士身边。
锵——
青枪被大剑所阻挡。
银白骑士缓缓抬头，雪银大剑猛一挥砍，悦耳的铮鸣声里，连同坐骑青隼，伊莎贝拉连人带枪，一同被大剑甩出。
——萤火围绕的地方，
——春花给予安详。
——无恙，无恙……
婉转的笛声环绕宝库前方，阿塔厄西亚清明的目光里渐渐多了一份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