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荧光大典（十七）
狮子头脸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紧抓着脑袋的手，半个指甲都快要嵌进血肉。
他不停咆哮，声音撕心裂肺。
观察狮头人狂暴的状态，其躁动的样子在老乞丐眼中飞快和一年前另一景象重叠。
“谟阿利亚的反叛军身上竟也出现黑沼泽现象，看起来应该是研究院实验导致的魔化污染。”
764年夏季时，他在黑沼泽见过许多类似的情况，那些情况里不乏像面前兽人身上产生魔化污染现象的案例。
只是相比孕龙窟的自然性魔化污染仍有差别，相比之下，他的情况更贴合迪尔慕研究院的失败实验品。
‘反叛军不可能用不足一年的时间在全联邦掀起反叛热潮，如此说来，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是研究院？也仅有他们的实验会导致兽人身上发生魔化失控，迪尔慕研究院极有可能早就和他们达成交易，毫无疑问是利用他们，把这群充当实验对象的可怜虫全都给推进了火堆。’
“老夫一直都知晓，自由的价码有多昂贵。”
比起那群真正的魔化者，他们更像是变异者，是实验失败后被污染侵蚀的产物。
同一时间，不止几位特殊的反叛军头领，老乞丐环视营帐战场时，其他反叛军士兵的身上也陆续出现同样的变异征兆。
他们全都停下了作战，无一例外僵滞在原地，眼球发红，皮肤变深，厮声呻吟。
外编讨伐队里，不知哪位队员高声提醒道：“有……有怪物！大家小心！”
“哼，都失去理智了吗？”老乞丐低吟，“老夫真没想到，研究院这一次在可怜虫们身上做的居然是全民实验。”
就在他警惕前方反叛军领袖的时候，变异者们像是发了疯一样，前扑后继，蜂群般像老乞丐拥了过去。
“嘁！”
老乞丐暗啧一声，前胸的位置开始发烫……那里是他揣着火蛇骨断节的口袋。
火蛇骨在特性上储存有浓烈的火属性魔力，也正因这一特性强吸引来变异者们在魔力上的共鸣。
“利德尔你到底有考虑过任务回回都出意外的事儿吗？”
“队长！他们已经不能再算作人了！是否进行撤退？！”
“……我们无路可退。”一位女队友代替老乞丐作出回答。
营帐外部，一双双或红或绿的眼睛在密林里出现。
不知何时起，反叛军后勤处已被变异者包围。
“敌方正军吗？什么时候……难道说妮拉特已经失败了吗？”
“唔啊啊……！！”
骤然间，令人作呕的呻吟和那股疯狂、沉重、满布压迫性的力量爆发式向外编队包围。
一时间，他们都变成了被蟒蛇蜷饶、陷入绝境、即将被吞食的兔子。
“全队听令！所有人集中一点，向西南方向准备突破！”老乞丐喊道。
而后，营帐被黑暗吞没，后方战场立时淹入到混乱当中。
敌营边缘，兔儿人指着反叛军士兵们惊叫：“副队！快看那边！他们全都变成怪物了！”
“我不瞎，那他妈的就是魔物。”克里斯骂道，“都变成这副样子了，这还和魔族有什么区别？咱现在面对的这大家伙，充其量也该有接近A+级的难度指标了吧？小爷才c级啊……”
紧盯着浑身血肉膨胀的牛头怪物，兔儿人颤巍巍说道：“副队……我可不是冒险者啊……我们也不是在冒险。”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这个牛头会不会就在下一刻突然贯穿他们的后背。
“做好准备。”克里斯沉声说道。
随后，在他话语刚收尾的那一刻，变异牛头人张口咆哮着以极强的速度和力量冲了过来。
一切的发生就在转瞬之间。
滋滋啦——
来不及作出反应，真正开始进行防备时，克里斯却听“砰”的一声闷响，双眼惊晃了一下，回头猛地向后看去。
林地边的一棵粗树上，牛头人拱着躯体，粗大的牛角仍黯然发黑，唯有鲜血和缠绕牛角的深蓝亮光颜色鲜艳。
在冒险者阶梯上刚爬到c级不久的克里斯认得，缠绕在那对牛角上的是雷电属性魔法。
或者说，失控的魔力。
“咕——啊啊——啊啊啊啊……”
兔儿人被钉到了树上，牛头人左边的牛角完全贯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大腿。
“哈啊…………”
克里斯被牛头人这一下骇住，牛角快被拔出，没能力营救，也没时间逃跑，他紧按着胸口里一个劲狂跳的心脏，两手空空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从衣服底下摸出一把军用匕首，比冒险者常用的那类匕首好不上多少的东西。
“别……别过来……”
兔儿人垂着手臂，绝望地看着克里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别过来”的口型。
“唔唔唔唔唔唔——”
哐——
牛头人紧缩腹部猛向后用力，连带崩碎的树皮和血肉，黑角一下子从木头还有兔儿人的大腿里拔了出来。
“老头儿教的格斗术现在根本没用，我不可能在肉搏上赢得了怪物。”
克里斯立刻扎起马步，双掌紧紧交握到一起，橙黄的火焰倏的一下在他身前升腾而起，化为一道屏障。
“哈啊啊啊————呼！”克里斯对着屏障用力吹去。
呼呼呼！
一连串火花急飞向怪物，精准落在怪物庞大的躯体上。
‘然后是……加固火墙防御，让我看看火属性的防御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克里斯掐下一把冷汗，护在身前的火焰屏障随着他的心意开始增多、凝聚，向着更高的密度汇集、加固。
咯噔——
克里斯心脏漏了一拍，眼睛里倒映出面前怪物举锤的模样。
噗！
锤风夹杂电气，一甩扫破了火墙！
克里斯的眼睛被满面消散的火焰全然遮住。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赫老师，学生我先去冥界等你们了。”
咣！
就在这时，火云里响起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飞了出去。
紧接而来是一股不同于火焰的温暖气息喷散到了他的脸上。
‘我……还没死……’
克里斯的视野慢慢清晰，牛头人染血的巨角抵在他的脸上，但却一动不动，没有继续向前的动机。湿热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脸，瘙痒温暖的感觉在面部挥之不去。
“什么……”克里斯瞪大暖阳色的眼睛，“妮拉特大姐……？”
黑铁战斧的锋刃嵌在泥土里，妮拉特双手紧攥着牛角，身体被牛角顶端贯穿，大片的暗红血液沾湿了她的皮革衣甲。
克里斯惊呆了。
“外编队的小副队长……你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妮拉特斜视背后的男孩笑道。
妮拉特·班巴尔的出现让克里斯此时此刻才意识到，正面战场和后方战场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妮拉特大姐，你……不要死，我去找人过来援救！”
“援救……吗？”妮拉特惨笑。
硬撑到克里斯逃出一段距离后，她再也坚持不住，松开按在牛角上早已被电得麻痹的手，浑身污血的身体被挑飞，倒在草地上。
‘援助！援助！援助在哪？还有谁能帮忙？？！’
克里斯左环右顾，污黑的血液粘挂在林路的每一角上，营帐外到处都是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们大多军服上别着第十四队的徽章。
“克里斯！别往前走！快回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反而提示克里斯要回到刚才那个可怕的地方去。
声音苍老、急促，克里斯认得这正是自己师父老乞丐的声音。
连接营地的东北角上，树木焚毁折断，一小簇衣着破损、负伤浴血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老乞丐。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一片黑压压的魔力聚集体。
“天呐……外编队就只剩下这么多人了吗？”
感慨之余，老乞丐已飞快接近了他：“徒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逃！”
“后面还有一头怪物，师父，做好准备。”克里斯咬牙说道。
老乞丐没有犹豫，带着仅剩的几人和克里斯一起向克里斯刚离开的地方奔去。
一群敌人的追击和一个敌人的迎击，到底要选哪个根本不用想。
根本没时间多瞧一眼地上的尸体，甚至也无法顾及可能会踩着死去的同伴的尸体逃跑，克里斯沉下头，紧跟老乞丐而去。
“嗷啊啊啊！！！！”
回到刚才的地方，尖锐的哀嚎几乎要把他们的耳膜刺破。
前方的景象吓了克里斯一跳。
那是一幅宛若地狱般的景象。
树木、草地、帐篷，处处都燃烧着灼热的火焰，另一群变异者们在其中张牙舞爪，没人看得出他们是在尖笑还是在悲鸣。
刚刚受袭的地方，牛头人沐浴在金黄灿烂的火焰里狂嚎，挣扎着摇动躯体想要扑灭缠身的烈焰。
扑天焚地的烈焰在克里斯、老乞丐眼前呼啸，引人产生阵阵眩晕。
克里斯向侧方扫了一眼，惊奇发现在已经化为燃烬的残树上，还有草地上，重伤的兔儿人和妮拉特·班巴尔都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快趴下！克里斯！”
听到老乞丐突然的喊声，克里斯条件反射地向前方空地扑去。
瞬息间异变突生，远处一道道耀眼的光束辐射而来。
它们并没有袭向克里斯，而是击中了牛头人。
克里斯刚想抬头看一眼，头却被老乞丐按在了地上。
“紧贴着地，别抬头！”
随即更多璀璨闪耀的光束从趴倒的几人头顶飞过，仿佛枪林弹雨，尽数穿透后方追来的魔化变异者们。
而现在，漆黑的森林也在刹那间亮如白昼，晓光照耀，似是黎明到来。
“呀啊啊啊啊——！！！”
受污染的变异者们放声哀号。
光束里，他们的皮肤正在一点点从身体上被剥离，和融化的血肉同时沸腾，在空气里化成飞灰。
“师父……那难道是……为什么……”克里斯失声嘀咕。
“不要抬头，克里斯。”老乞丐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你要记住，那不是光魔法，而是人为使用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