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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莲花楼之红绸快 > 第165章 这朵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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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四顾门,李相夷便把异种梅送了出去。

门中有女子十七人,对应那枝红梅的十七朵,刚刚好。

只不过送花之时,他绝口不提是在东方青冢那里折的,而是寻了个别的由头。

这是李莲花在路上时,告诫他的。

“为何?”他当时问。

一问出来,脑子就一清二楚了。

但还未说出口,脑门已被李莲花屈着指节弹了。

“你是折了人家梅花不够,还想让人家搬家吗?”

这种趣事一旦说出口,江湖上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届时,寻梅问访东方青冢的人,必不在少数。

他既选择了隐居避世,自然是图个清静。

清静不了了,搬家是迟早的事。

搬家前,大抵是又要把梅树烧了的。

一烧,李莲花那番口舌全白费。

何况,这大冬天的,搬家多冷啊。

他少时不以此等事为意,没往深里面想。

也没个人点着他,叫他往那方面想。

后经碧茶辛苦一遭,自己也图起清静来,方才将一些糊涂事回味过来。

那折梅一比,对东方青冢造成的影响,实不光彩。

如今,切莫让李相夷再犯了。

好在,这小子还算听话。

他说什么,就应什么。

对了,那折下的一枝红梅,送出去的最后一朵,倒与前面十六位女子不同。

李相夷留下尖梢那朵,轻拢在手心,去叩了方院门。

院内无人,唯有两株梅树静立着。

枝条攀过院墙,被风一吹,摇落下一点雪来。

李相夷转身,踩过掉地上的雪,往附近的梅林走。

里头,有长剑破风的声音传来。

那林中之梅,同适才院中的两株梅树,几乎是同一时间种下的。

用的也非幼苗,是移栽过来的盛年之木。

这样的树,方便尽早开花。

春时,小笛飞声和南宫弦月,打量着大片梅林,讥嘲说。

“你干脆,把四顾门全种上得了。”

李相夷不理睬他们。

自顾自地想着,待到冬天,那些梅树能不能开花。

能不能,让心里的某个人,高兴一下。

春去冬至,梅林如他所愿,绽出了万千芳华。

他走没多远,果见一道人影在里面练剑。

淡雅素净,剑势轻灵。

红梅飘如雪花,纷然洒落下来,为剑气所惊,相随游动着。

似是察觉到什么,剑气滞了一滞。

执剑人打左后方望去,却望了个空。

直到右肩膀被轻拍了下,“阿娩。”

乔婉娩无奈地欣然着,收剑转向右后方。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雪到这日下午停了,有微薄的日光穿过林间。

不远处树枝的影子,交叉形成的光斑空隙,为斜斜的另一个影子遮盖了。

若非注意到这点,她还真不知晓有人来了。

李相夷弯唇一笑,片刻后道。

“你伸下手。”

乔婉娩见他神神秘秘的,好奇伸手。

“什么?”

李相夷抬起握着的右手,悬到她手上方。

一松,她手心里摔了样东西。

“梅花。”

“嗯。”

乔婉娩拨了下问,“什么品种的?看着倒格外不同。”

李相夷说了来龙去脉。

当然,只是折梅赠花一事,不包括真实来处。

乔婉娩听了,神色有些异样。

低嘲着呢喃,“原来,是门中女子都有的……”

“这朵不一样。”李相夷忙解释。

乔婉娩捻着梅蒂,看他眼道。

“你指的不一样,是给她们的,都是开了的花。”

“单给我的……一个花苞?”

她那朵梅花,还算不上花,的的确确,是一个紧紧裹着的花苞。

“不是的。”李相夷告诉她。

然后,运着扬州慢,给花骨朵渡去。

温吞绵长的内息,似日光雨露的滋养,令收束的花瓣,一点点伸展开放。

“现在,它是最新鲜的了。”

乔婉娩感知着,一股神奇的生命力,在她指尖蓬勃起来,成为绝无仅有的样子。

她的眼波嘴角,也随着红梅的绽开,而漾开了。

李相夷眼底,盛着她的笑,一时恍了神。

耳根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开口。

“我给你戴上吧。”

乔婉娩闻言,愣了一下,像是在反应他说的话。

两秒后,没有拒绝。

李相夷拿过花,往对面的三千青丝簪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完成得很艰难。

光是在髻上选个位置,就犯了好大的难。

选好往髻里簪去,不小心碰到那柔顺的头发时,他连呼吸都慢了下来,近乎窒息要安然而去。

胸口却跳得厉害,宛如沸水在滚。

簪好的那一刻,他赶紧收手立正,指头在腿侧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

“好了。”

兴是年长两岁的缘故,乔婉娩看起来比他稍镇定些。

实际上,心绪乱得大差不差。

也不知缓了多久,她从广袖中掏出什么来。

“我有个东西送你。”

是只荷包,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顿了顿,她动作有条不紊而仓惶地,挂李相夷腰上。

“里面有我去普度寺求的平安符,保你平安的,你可别弄丢了。”

江湖险恶,天下第一也是会受伤的。

而李相夷总是出去。

“嗯,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略僵硬地,任她挂好。

等挂好,极珍视地摸了摸上面的针脚。

俄顷后,想起什么问,“你去普度寺,有没有不舒服?”

寺庙的香灰重,阿娩有喘症,容易犯病的。

即便可能诱发病症,她还是为他求了来。

乔婉娩摇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事实上,她在寺内犯过一次病。

但她不希望,李相夷因她犯过病,而对这个平安符产生一丁点负担。

“那就好。”

李相夷点点头,又摩挲了两下荷包。

之后,两人并排走着,在梅林里散了散步。

小拇指意外蹭到,慢慢地,勾到了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

唯有风吹梅雪,沙沙作响。

一道长身玉立的月白人影,独行在梅林的蜿蜒小路上。

路转梅树错位而去,人影忽见于眼帘。

李相夷和乔婉娩,老鼠碰了猫一般,连忙把手撒开了。

乔婉娩挪开距离,朝前福了一礼。

“……李先生。”

李相夷搓了下身侧衣料。

“李,李莲花,你怎么来了?”

李莲花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移了移。

最后,定格在李相夷腰间的荷包上。

思绪纷杂而起。

曾经,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陪李相夷走过了两年,陪李莲花走过了十年。

当李相夷的时候,荷包挂出来抛头露面。

但不会弄脏,外放的真气,会把粉尘掸开去。

当李莲花的时候,舍不得弄脏,平时都藏在袖子里。

之所以藏着,其实还有点别的原因。

是一种,无从再宣之于口的念想。

后来,这份念想断了。

伴随着重逢的一盆火。

整只荷包被吞卷掉时,火烧在他的瞳孔里,心口在濡湿地渗血。

可他再明白没有。

李相夷和阿娩迟缓了十年的告别,终究是要结束了。

他放过了自己,也放过所有的人。

然世事兜兜转转,他转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开始……

他微笑着,向乔婉娩见了一礼。

手对李相夷一抬,“我找他有些事情。”

“门里的人,说他进了梅林,我这才寻了过来。”

乔婉娩见状,告辞而去。

梅林里,只剩了他和李相夷两个人。

“你找我什么事?”李相夷瞧他。

李莲花随口诌了件事。

诌完,图穷匕见。

他望眼乔婉娩消失的方向,酝酿着开口。

“既如此……对人家好一点。”

他这两天思绪漫漫,左思右想了很多。

他和阿娩走到破裂的局面,很大一部分缘故,在他。

他自负自傲,脚步不停,从不愿回头,从不愿等待。

总的来说,年轻的李相夷,还不会爱人。

或者说,他爱人的方式,太过稚嫩。

以至于情爱若琉璃,纯粹但是易碎。

碎裂一击,他被迫回头时,才猛然发现,他和他所爱的人,早已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了。

远到浮想过的,共度一生的幻梦,就只是幻梦而已。

可这个时空的李相夷,已不完全是他来时路的李相夷。

他在改变。

锋芒犹存,伤人的尖刺和棱角,却在悄然磨损。

那个李相夷不合适,不代表这个李相夷不合适。

也许,李莲花在一遍一遍的否定里,产生了一种假设。

如果李相夷的变化,从前现在和往后的变化,不那么伤人的话。

那种幻梦,有没有可能,变成现实。

他阻止得了一些东西,也阻止不了一些东西。

既然人生的车轮,还是滚到了这一步,他无法不顺其自然。

那便让自然,莫再拐个天翻地覆的弯了。

他不过多掺和李相夷的人生,却可适时提点一下。

除非李相夷,油盐不进。

李相夷没想到,他会突然讲这个,不禁有些尴尬。

过了半晌,才郑重承诺。

“我会的。”

“别只是说。”李莲花不放心地嘱咐。

“嗯。”李相夷颔首。

紧接着,奇问,“你同我说这些。”

“你以前,也有心上人吗?”

“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你和她,没成婚吗?”

“你这个年纪,也不找个别的人,是因为她吗?”

“她呢——”

李莲花对他的“十万个为什么”蹙了眉,打断道。

“没有。”

“我这个人,就喜欢独来独往。”

“可是阿飞说,”李相夷举证,“你未婚妻跟人跑了。”

“小宝也说,你未婚妻改嫁了。”

李莲花暗暗磨了下后槽牙,两个祸害。

“你便当如此吧。”

他叹口气,装出一副往事不愿回首的样子。

李相夷瞅他肺管子怪痛的,没再往下戳。

出了梅林,他忙门中事务去了,李莲花回客房。

一拉开门,里头坐着两个人。

一个在逗狐狸精,一个在研究棋谱。

“你们两个,不在自己房间待着,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提下衣摆,跨过门槛往里走。

方多病和笛飞声无视他的问题,一致出声。

“你刚是去劝和,还是劝分?”

有原本生活时空的江湖传闻做参考,加上察言观色,李相夷和乔婉娩大概是何时在一起的,他们还是清楚的。

李莲花找椅子坐下,把问题抛回去。

“你们希望是哪种?”

“是哪种,我们管不着。”笛飞声一撂棋谱。

“李相夷爱怎样怎样,你爱怎样怎样。”

只要不涉及到两人的命。

李莲花颇为无语,“那你们还问。”

蹲到他房间里来问。

“话是这么说。”方多病拍拍手上沾的狗毛,头头是道。

“但不管是哪种,我们可提醒你一句。”

“肖紫衿这个人,非常有欠揍的体质。”

“他绝非乔姑娘的良配,就算此情不寿,你也不能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笛飞声表示认同,“虽然我对乔婉娩没什么看法。”

“不过肖紫衿,”他摇摇头,“配不上你的——”

他本想说“你的女人”,倏忽间念及李莲花在赏剑大会上纠正他,“乔姑娘只属于她自己”。

再思及这个时空的乔婉娩,与李莲花并无瓜葛。

遂改了口,“的确配不上她。”

假使真走到那种地步的话,李莲花还是那句话。

“乔姑娘愿意就好。”

总归,她拎得清看得明白,拿得起断得下。

方多病和笛飞声觉得也是,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转而说起,什么时候回鹤城的事。

算好日子,在四顾门和金鸳盟各待了两三天后,他们和李相夷他们,回去过年了。

今年年末,中原武林安稳不少。

事务没有那么繁忙,李相夷三个小的过了元宵,才出门而去。

漆木山和芩婆的白发,又白了一年。

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往年多了不少。

直到热闹散去,云隐山再度陷入寂静。

好在李莲花三个大的,没有轰轰烈烈的大事需要忙活。

他们在杨柳坡住的时间很长,可以时不时地上山,同两个老人喝喝茶说说话。

不过这话,是说一年少一年了。

第八年春已至。

白雪为东风消融,大地一派新绿。

李莲花三个大的,忙着播种插苗。

李相夷三个小的,操心着针对漠北的作战计划。

计划期间,他们待在小青峰的时间倒挺多,生活过得相对平静。

处理完事了,就聚一起吃个饭,下个棋,练练武什么的。

讲到吃饭练武,小笛飞声和南宫弦月很有话说。

“得,他又不跟我们一块了。”

“要去吃他的‘双人鸳鸯饭’,练他的‘情意绵绵剑’。”

南宫弦月第不知多少次发牢骚。

小笛飞声也拧眉不悦,“重色轻友。”

自打处了相好后,李相夷经常抛弃他们,很多事情都和乔婉娩泡在一块。

有时候买了好吃的好玩的,他们伸手拿。

李相夷会出言警示,“别动,那是给阿娩的。”

偶尔不小心说漏嘴,“阿娩”前面,还会多“我们家”三个字。

对此,小笛飞声十分鄙夷地嗤声。

“门都没过,他们家。”

南宫弦月则把调子拉得怪声怪气,“我——们——家——”

每逢这样,李相夷便黑脸让他们闭嘴。

最后受不了,自己跑远去。

而心里自当记着仇,伺机报复。

比如,角丽谯过来找人时,小笛飞声藏身于四顾门内某地。

他就会告知下落。

南宫弦月当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也会指明方向。

角丽谯得了消息,往往会给他们点好脸色。

笑脸相迎地说,“待日后我娶了他,第一个请你们吃喜糖啊。”

李相夷道“多谢角大美女”。

南宫弦月拱手提前恭喜,声称是“老笛的福气”。

小笛飞声在暗处冷冷传音,“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总之,他是不会与角丽谯成婚的。

喜糖,无稽之谈。

若说要吃上喜糖,李相夷同乔婉娩倒还可能些。

他和南宫弦月,是真心祝愿他能有个好姻缘。

相反,也有不希望的。

肖紫衿是最反对的那个。

知道李相夷和乔婉娩的事以来,他是既苦闷又忿然。

同时,也无可奈何。

故而,每当听闻,李相夷和乔婉娩有什么小吵小闹。

他心坎破灭的期许,便熠熠生辉起来。

是几月几号来着,李相夷跑去跟某个谷主比试。

乔婉娩气他一言不发,待人回来时,让他不得从四顾门的任意一条路,来见识她。

肖紫衿观察到,不免暗生欢喜。

然好景不长。

“四顾门的路走不得,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弦月凑热闹,问李相夷。

李相夷尚未开口,小笛飞声先道。

“这有何难,用轻功不就行了。”

李相夷犯难地摇摇头,“阿娩不让我用轻功。”

地上不通,空中不通,那……

一会后,他福至心灵。

于是,第二天一早,普度寺的小和尚们吓了大跳,以为是闹鬼了。

吵吵嚷嚷地去找无了大师,说寺内靠后山的池塘,无端被大堆大堆的土填满了。

那天,李莲花他们来小青峰采药,正好碰上此事。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再明白没有。

“你又用少师挖土,走地道哄人了?”方多病乐得开怀。

笛飞声也在旁边说道,“我算是亲眼见识了。”

李相夷年轻时,是有多招摇。

李莲花只是深深无奈。

李相夷那些同他轻微错位,一件不落的遭瘟事,怎么老叫他遇见。

遇见了,不好不管管。

他把李相夷抓来,让他将普度寺池塘的土担出去,清洗过再担满水。

满上水,再买来荷花鲤鱼放进去。

李莲花三人在旁边看,毫不帮忙。

小和尚们扔了经书,也跑来围观。

只是没多久,被无了大师赶回去念经了。

小和尚们散后,李相夷从刨完土的池塘跳出来,支着铲子问。

“你们怎么来小青峰了,来看我们的?”

三个大的摇首。

李相夷切了一声,继续问,“那你们来作甚?”

别是来看无了大师的。

真不知道那老和尚,跟他们怎么处出来的交情。

尤其是李莲花,交情好像比自己和老和尚还深。

“来了自然有来了的目的。”李莲花答。

“这小青峰,正好有我们需要的‘药’。”

“药?”李相夷心弦微提。

给谁的,谁病了?

李莲花从袖中捞出卷着的寻医帖,抖开。

帖上落款四个字——

天机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