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江浅,少有大型的渔船在江中打捞,来往的皆是摆渡船。
船夫皮肤黝黑,披着蓑衣,慢悠悠地荡着桨,留下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出去,最终抵达岸边,芦苇丛也随之荡漾起来。
日暮之下,柔和的光模糊了眉眼,于是看向彼此时便是印象中最美的模样,船上二人相视,笑了。
行至江心,倏然变故突发。
水面剧烈震荡,船夫惊恐的看着震动中央冒出来一颗龙头,激起一大片水花,在晚霞中闪烁出五彩的光芒。
船桨脱手,船夫猛地跌坐在船头,惊恐的往船舱内爬去,“客官!客官快躲!有凶兽!是凶兽啊!!!”
不料却见两位客官毫不慌乱,一个镇定地喝酒,一个无奈扶额。
扶额的客官扶他坐下,温和道:“你认得这是凶兽?”
船夫见到他的容颜一阵恍惚,盯着他的脸呆了呆,直到另一位客官不悦地敲了敲他面前的桌板。
他又记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很肯定地说道:“必然是凶兽!叫螭,我祖上都是以捕鱼为生,我祖先曾在芙蓉江碰上了,差没命!我见过画像,没想到还活着!”
但此时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
白衣服的客官笑了笑,“别担心,它不会害人。”
船夫惊疑不定。
一出舱,果然没有动静了。
船夫惊呼,对客官道:“竟然不知原来两位是灵修!可是沈家叶家的公子?”
白衣公子莞尔,未过多解释。
船夫拾起船桨,却独自絮絮叨叨:“说起来,我也是见过灵修的,先前一个侄儿跟我们上山砍柴,遇着难缠的鬼了,差点丧命,多亏碰见了几个灵修出手相救,才没让我那侄儿夭折……恩人说他姓沈,是文世家弟子,哎呦,那会胆子小,没敢抬头看他们的模样,想必也是像你们这般谪仙似的!”
这回另一个客官有动静了,哼了一声。
白衣公子笑得温软,仿佛将漫天霞光装进了眼睛里,诱人无比。
他们交换了一个彩色的吻。
抵达岸边,不远处便是建宁城。
易天问扶着哥哥下了船,顺势牵着手沿着岸边散步。
走到一处,两人脚步默契的一顿。
易天问盯着什么都没有的沙滩缓缓道:“我当时还睁不开眼睛,但能感受得到外面,只知道有个香香软软的哥哥在救我。”
白宸安笑得弯了腰,“胡说八道。”
易天问面不改色,“是真的。”
但哥哥很不给面子的说:“你那会好狼狈,浑身湿透了,为了救你,我衣服也湿了。”
“我错了,哥哥,快罚我抱你吧。”
“……不要。”
没有抱成,但易天问背起了哥哥。
他们的影子重合,好像天生就该在一起。
“我第一眼就爱上你了。”
白宸安说不信。
易天问缓缓道,“哥哥知道我的小名是阿淼,第一个水,是我的养父母在河边捡到我,第二个是师父在下雨天捡到我,第三个水是你。”
背上的人开始沉默。
他拖着语调,漫不经心的,“我说过,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确不想活了,是我主动跳入长江的。”
“……”
“结果还是没能死成,但我也很感谢上天没让我死,因为我很幸运的遇见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就在这里。”
白宸安搂住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
“为什么?”
“嗯?”易天问脸上挂着笑,反应过来,“一见钟情不需要原因。如果真想听到答案的话,那大概是因为在后来的每一天都让我无数次一见钟情,我无法自拔的陷入了爱情里,在得不到回应的日子,我几乎想不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
“……你好狡猾。”背上的人小声控诉。
易天问笑得得意,“如果说这些能让你心软离不开我,我愿意每天都说给你听。”
白衣公子脑袋靠在了厚实的肩膀上,喟叹:“恭喜你,你早就做到了。”
最后一点晚霞消失在水面。
二人赶着城门关闭前回到了沈家。
如今万事安定,沈家主又开始不着家的四处游荡,得亏沈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牢牢的把控着财权,沈家主是银子都得经过夫人审批。
沈谊事先是不知道白宸安要回来的。
他刚拉着沈家几个弟子和叶家人在馆子里吃完饭回来,骤然见到一手带大的宸安,高兴得不知所措。
但见到他旁边的人时,又板起了脸。
易天问:“……”
宸安的哥哥弟弟没一个好货。
但好在他的师姐善解人意,很欢迎的给他送了吃食来,拉着他们嘘寒问暖。
凛冬已过,南方的春天来得很早,沈家周围遍布的湖泊已经开始长出嫩绿的水草,荷叶也从枯败换上了新颜。
白宸安回到熟悉的地方心情格外雀跃,活泼地说了很多话,师姐们也很给面子的听着。
时间有点晚了,沈钰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放二人回去休息。
易天问本以为可以和白宸安独处了,却不想推开院门就看见了谢言兮。
端庄的谢先生抬眸朝他望来,眼底的寒意刀子似的,比大兴安岭的冬天还冷。
白宸安许久未见师父,欣喜地坐在了他旁边,谢言兮看向宝贝徒弟时,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易天问自觉的待在角落。
谢言兮摸了摸宸安的脑袋道:“一路走来也挺累吧?快去休息,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白宸安眉眼弯弯,“师父真好。”
但刚收到好人卡的谢言兮却对另一个道:“沈家不缺房间,你随便找一个将就一晚吧。”
易天问:“……”有没有人说过,大名鼎鼎的谢先生也会这么幼稚?
白宸安哭笑不得,也爱莫能助。
最后还是没能住在一起。
易天问眼神幽怨。
这么些天来,还是第一次没能和哥哥睡在一起。
白宸安心里反而小小的庆幸,自己的腰得救了。
阿淼年轻气盛的,和他睡在一起总是容易擦枪走火,他半推半就间最后还是滚到一起去。
今天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一个好觉了……才怪。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从窗户边想要翻进来,未入睡的白宸安听到动静,一惊,提醒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撞上谢言兮早早设下的防护罩。
“……”
“……”
二人隔着窗户面面相觑。
易天问咬牙切齿,“有必要吗?!我要真想闯,一个小小防护罩拦得住?”
白宸安没忍住,捂着脸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安慰道:“还是忍忍吧。”
符师幽幽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白公子连忙哄:“哪有。”
阿淼伤心的离开了。
月亮在清透的夜晚释放着魅力,可注定有人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