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多雨,京城里人来人往,多了不少新的面孔。
伴随着第一次考核的结束,第二次考核接踵而来。
似水县紧临大漠,干燥少雨,京城却不同。
一连下了数十天的雨,朱雀街上全是花花绿绿的油纸伞。
而越近清明节,白色的伞便越多。
城门处,衙役看着登基的名字,见他一身白衣,多嘴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入城?还都是这一身衣衫,看起来怪吓人的。”
天齐的清明节虽有祭祖的习惯,但并不会身着白衣。
可今日不同,一连几个入城的人都是白衣。
像是来守孝的一样。
京城里,每日风吹草动甚多,不太容易引人注目,但事虽小,依旧会被人察觉。
宋天成看见后,想到了已经下狱的韦沉以,心慌慌的去了丞相府。。
齐成恩刚下早朝,听见宋天成来了,脸色一沉就要送客。
宋天成却是仗着太尉的身份,直接闯了进去道:“齐丞相,都何时了,你还不见我?难不成真因为一个宋修婧,要与我生疏不成?”
宋修婧那里,宋天成已经被摆了一道了。
而今军营中的大事,由赵乾负责。
宋天成明白,那是太子的意思,目的就是要他的军权。
他惶惶了许久,忐忑了一个多月都不见太子府有什么动静,心刚刚安定下来,又听说了城门处的事。
宋天成坐不住了,立刻就想到了齐成恩。
齐成恩道:“宋小姐是长青郡主,老夫不敢妄议。”
“这天下,有你齐成恩不敢的事吗?”
宋天成说完,想起此行的意图,收起了与齐成恩客套的想法,直接道:“最近京城里多了不少人,你可曾注意到?”
“朝堂之上的事,已经够老夫烦忧了,其他事,与我无关。”齐成恩不为所动。
见齐成恩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天成道:“齐成恩,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当年那个名册,可是你撰写的,你是丞相,身居高位,不会不知道,京城近日来的那些人,皆是你名册上的人!”
当年为了将许家拖下马,那个名册可没少出力。
名册上所记载的,皆是与许家交好官员。
许家下狱以后,名册亦不见了。
齐成恩说名册已经遗失了,可宋天成心里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齐成恩不会弄丢。
就是死,齐成恩也会将其带到棺材里面。
“京城每日人来人往的,有些官员被贬出京,而今回家,不正常吗?”
齐成恩反问。
宋天成道:“齐成恩,你是当真不怕当年那件事被翻出来吗?许家一案若是重提,你觉得,你能保得住头上的乌纱帽吗?”
“许家之事,与我无关,宋大人若是想凭一张嘴就定了老夫的罪,尽可以去大理寺报案。”
齐成恩看着宋天成,轻轻抚了抚胡须,又道:“老夫一直都相信,这世上,没有空口白牙就定出来的罪。”
宋天成怒从心底,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拂袖道:“齐成恩,若是我宋家倒了,你齐家定也不会好过!别以为有太子这个女婿,你便可以高枕无忧,帝王之家,最是薄情。”
“老夫立在天齐朝堂数十年,靠的可不是太子,宋大人有时间来提醒老夫,不妨回去好好的为宋公子善后,你死了便死了,可别弄到最后,绝了后。”
齐成恩的话轻飘飘的,在宋天成心里,犹如当头一棒。
他回头看去。
齐成恩依旧是一身白衫,头发花白,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可他眼中,全是淡漠。
这是提醒,是警告,亦是威胁。
——
花好月圆楼。
月圆楼是喝酒听曲的地方,夜里人来人往,白天却没什么客人。
三楼雅间里,许愿带着斗笠,黑色的纱布遮挡住了她的全身,只留下了一双白色的靴子。
时不时有穿着白衣的男子上楼,推门而入。
直到最后一个人抵达,花娘子划去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朝许愿点了点头道:“公子,所有人都到齐了。”
随着花娘子的这一声公子,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许愿身上。
“这是……许家的小公子?”
“能让花娘子叫一声公子的,除了许小公子,还能有谁?”
“苍天有眼,许家没有绝后!”
“老师在地下,若是知道许家还有后人,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大家冷静一些,今日也可能是一场鸿门宴,还请这位公子揭开斗笠,以真面目视人。”
“没错,是真是假,还是见到人再说!”
“没错,这么多年,我们被羞辱的还不够吗?”
有人感慨,有人泪目,有人怀念,亦有人怀疑。
对于那些怀疑的声音,许愿充耳未闻,而是等花娘子关上门后,直接跪了下去。
一个老者见状,急忙道:“这是做何?”
“没错,好好说话,便是,我等来都来了,不会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为何要跪下?”
许愿并未起身,依旧跪着,开口道:“二十多年前,各位皆是因许家落难,有的人被贬出京,有的人被流放至苦寒之地,还有的人辞官归隐,二十年后,各位仅凭一封信便来到京城,作为许家后人,我理应谢过。”
许愿的声音有些颤抖。
面纱挡住了她的脸,但她却可以看清面前这无数人。
有很多人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还有的,是家中长辈去世,便让小辈入京。
这些面孔虽然陌生,但却是为了同一件事来到京城。
为许家翻案。
“真是许家的小公子!”
“快起来吧,你是许家的后人,怎可以跪我们这一群老头子?”
“是啊是啊,快起来。”
花娘子将许愿扶了起来,小声道:“这些人以前都是许家的门生,或受过许家的恩惠,小公子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没错,许丞相乃是恩师,为许家翻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老夫都义不容辞!”
“小公子写信让我们入京,应该是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需要我们做什么,直接安排就是了,而今我们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搭上这一条命,也要为许家讨的清白!”
“等等,先前说过的话,大家都忘记了吗?”
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上前,眼神锐利的看着许愿。
“他自己说他是许家后人,没有证据,没有证人,连面容都不敢让我们瞧见,只怕又是奸人的陷阱,大家还是冷静一些为好,莫要上当,白白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