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人汹涌地往风雪中跑去,他们神色惊慌,连掉落的家当也顾不及,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
“快!快!”
百夫长招呼着手,将他们一个个送出城门。
李薰灵站在城墙上,看着里面的百姓在一点点变少,心中的重石始终无法落下,柳眉紧锁。
一道身影映入脑海。
那是白尘然。
白尘然墨发轻轻摇曳,一双黑眸泛着幽光,白皙的脸庞若隐若现,朱红戏袍加持在身,身后还插着戏旗。
模样无比怪异。
之前李国还有除邪司,她见过那些神通广大的仙人,但白尘然给她感觉与他们不一样。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怪味,两者之间……就好像不是一个物种。
她摇了摇头,心中感到好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睁开明眸,瞳孔没有焦距,这时候的他……又在做什么?
出了苍陵县他们会安全许多,可他不应该拿完龙鳞就离开吗,怎么会还不见他来此地。
她遥望远处的兵马。
区区一万人,便是李国兵马的总数。
他们一字排列,鲜红的甲胄披肩在身,身后便是浩浩荡荡的难民。
手里捏着长枪,躁动的手指紧紧抓着手中的武器,有人吞了一口唾沫,内心紧张不已。
冷风吹在他们脸上,晦暗似死水在他们心中蔓延。
他们奉命在此,为城中的百姓架起最后一堵城墙。
忽然!
不远处的房屋骤然倒塌。
“轰隆!”
通体全黑,几十根触手般的枝条猛然钻出废墟,向着他们袭来,身上白色流萤,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熠熠发光。
“来了!!它们来了!”
人群中响起惊恐声,阵型稍有混乱。
百夫长脸色一怒,“不要退,不要退,保护百姓撤离,全部给我挡住!”
话音刚落。
带着呼啸声,树枝贯穿他们的胸膛,如同豆腐,他们的身体无比脆弱,数十名将士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同倒下。
地上霎时染上一层血雾。
“啊!”
惊恐过后便是愤怒,有人挑起长枪往给魔心树藤刺去。
树枝上泛着铜质感,一点刮痕没有,终究是凡人兵器,对它造成不了一点伤害。
前赴后继,一人倒下,一人站起。
“为我李国,为我百姓,为了陛下!冲啊——!”千夫长手持长刀,对着突然袭来的树枝猛地劈了过去!
“锵!”
刀身断裂,他霎时心如死灰,随后心中一怒,咬住那漆黑的树枝。
李薰灵闭上眼睛,不忍心看着这一幕,她已然接受全部会死亡在着的事实,做这一切,只为百姓能够多逃出一人。
原本以为自己要死的千夫长,看到那树枝像是遇到了什么,竟渐渐退去。
一道人影也从里面跑了出来,李薰灵脸色一愣,是白道长身边的小跟班。
他背着一位女子,身着红色婚袍,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气喘吁吁地没入人群,三千发丝垂落至肩。
他来到城墙上,“国君,快,想要撤离就趁现在!”
“什么?”她脸色一愣。
“我大哥去拖延时间了,你们想要全部活着,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李薰灵马上反应过来,她一挥手,身上已然有了帝皇之相,“所有人加速离开,任何扰乱秩序者,斩!”
她明眸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后看向那耸入云霄的巨树,轻咬嘴唇。
你还是出手了吗?
……
雪花飞舞。
白尘然踩在雪中,黑发上沾着片片雪花,嘴唇发白。
百米高的魔心树,大部分都是黑色,泛着冰冷的寒光。
它黑,红,白,三色交相辉映,这是它醒来的模样。
一朵朵花在树枝上绽放,里面是禁忌胚种的种子,此刻的它,就像个蘑菇伞一样将一半的苍陵县紧紧盖住。
白尘然站在魔心树下,不出所料,那个人在这里等他。
那人身行高廋,脸上挂着淡笑,耳边是倒着的牛角,怪异的身材上唯有肚子无比显目,兔子的脸型,老鼠的鼻子。
“呦,我们又见面了,画羊垚。”白尘然语气嬉笑,像是面对阔别已久的老熟人。
画羊垚微微躬身,宛若一个绅士。
“令使大人,许久未见,近些日子您过的可好?”
“我?”
“吃的还行,睡的还行,一切都还可以,当然,如果没有人一直惦记着我,那才最好。”
“哦?何人惦记着令使大人?”
“总是有人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装傻,再次提问,那个一直盯着我的人,不就是你吗?”白尘然挽了挽衣袖。
“令使大人说笑了,我可是您最忠实的下属啊。”
“啧啧啧。”白尘然咋了咋舌,“我又没有说你的忠诚问题,难道你没有想过,我在表扬你,多谢你一直暗中保护我吗?”
画羊垚沉默了。
白尘然摆了摆手,然后昂起首,看向面前的巨树,在他来这里的路上,魔心树一直没有攻击他。
仿佛之前凡人身死的一幕是在做给他看。
『本我道』吗?
‘在这个怪诞世界中,我不管变成什么样,经历什么,我都不想失去本来的我。’
‘我是白尘然,一辈子都是白尘然。’
可这个世界对他处处紧逼,在逼着他发疯!
可他一直不想失去自我,戏尘子所谓最大的不幸,便是如此。
深呼一口气,白尘然想要把内心的烦闷尽数吐出,半晌,他才说出口。
“说说看吧,怎么才能解决这个大家伙。”
“令使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魔心树可是袛王教的圣树,有了它,我们能纵横四方,太仙岭也绝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呵!纵横四方?”白尘然轻笑一声,语气嘲笑,“那你敢取照戏尘子吗?”
白尘然转头看向他,画羊垚布置这一切,抱有什么目的,他怎么会不知?
他在等,等画羊垚先开口。
他要确定一件事,源质这种东西,真的不能给他人使用吗?
如果能给他人使用,那它的条件是什么?
夺走不能使用。这是他唯一确定的事实。
当初荒川龙脉的场景映入脑海。
“牛娃儿~你愿意把【死亡】交给我吗?”
“只要你把他们都救过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戏尘子八角眉上扬,身着宽大的戏袍,看着白尘然,语气如同泥潭,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
“嘿嘿~我的七宝儿,师父最疼爱你了,我答应你,那你呢?”
“我也答应你……”
回过神来后,白尘然微微闭目,俯首,他望向胸口,伸手一抓。
一只小兽无比老实地被他握在手心。
这是【生命源质】!
平日里它就是黑纹一样,紧紧贴在胸口。
拿出来后,它便化为黑色小兽。
四腿,三头。马面倒角牛,羊面蛇尾身,鼠面龙爪肢,腹部一张渊口,漆黑的鳞片泛着寒光!
它紧紧闭着双目,无比安详地躺在手心。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画羊垚眼神突地一闪,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画羊垚。”白尘然轻轻开口,转头看向他,他回眸一笑,“你把魔心树解决,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