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章带着大军渐行渐远,最终留下少部分人马待在原地没动。
这少只是相对梁军而言,从黑压压的人群来看,至少还是有上万人。
然而很快,梁军就热闹起来了,一部分沿着距离护城河五里开外,对着扶风城的城门方向,挖壕沟,放置鹿角拒马。
在军队后方,有梁军在安营扎寨,甚至升起浓烟。
瞧这架势,梁军是打算在此安营驻防了。
徐墨双手负后,转头眯眼凝视东边,地平线上风平浪静。
凝气虽能让眼力变得极佳,但超过半里,越远,视野就会愈发模糊,徐墨突然有些可惜的呢喃道:“要是有个望远镜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徐墨也是愣了一下,对啊,我怎么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回去得让人研习一下。
徐墨心情不错,收回眼神后,蜻蜓点水般向后一跃,从垛墙上落到城头地面上。
徐墨环顾四周,看到吴俊迎面而来。
吴俊在五六步外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走近,脸色有些凝重,问道:“徐公子,梁军此举,是想直驱凤翔了。如今城外余留的梁军,正在扎营部署防线,不知,我们是否要出兵”?
徐墨有些诧异,摇头道:“我不会插手城内事务,吴将军自行决断便可”。
吴俊抱拳坦然一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徐公子见谅”。
徐墨无所谓的摆摆手,意识还有事要忙,便告辞一声。没让吴俊相送,吴俊也没坚持什么。
等看不到徐墨的身影,旁边一位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此人是”?
吴俊摇摇头:“本将也不知”。
副将一脸疑惑。
吴俊收回目光,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自己也憋得有些难受,斟酌一番后,小声道:“本将从未见过他,但听他之意,想必是受岐王之命来执行任务的,你只要知道他是岐王的人就行了,其它的,咱们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昨日听到有人带着一群侍卫,持着岐王令牌到来,他还以为是岐王派来的监军,见面后,他又存在一肚子狐疑的,此人不会是世家子弟出来历练的吧?那身不俗的气质,比起王公贵胄都半点不差。
因为监军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宦官在担任。
虽然他并未因此而低看徐墨,对方也说明了来意,只是天色渐晚,在此落脚,明日就会离开,但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副将想到了那些跟随而来的侍卫,缓缓道:“那些侍卫,应该也不简单,昨日,末将在城头上,远远与他们那露出的双眼对视过,那感觉,好像”。
副将皱眉思索后,声音沙哑道:“好像在山林间,突然被猛兽盯上”。
虽然他镇定过后,再望去上下打量,只看到一双双锐利的眼眸,除了看起来个个是精锐之士,也无不妥之处。
当时他也怀疑是因为梁国压境,整得自己最近太劳累,太紧张,但他却没敢有一点的掉以轻心,始终觉得这伙不速之客很危险。
吴俊默不作声,自幼耳濡目染,知道这种秘密组建的组织,招收的那个不是能人异士。
看出自家这位将军不愿多谈,副将识趣不再多问,转头看向城外,转回正题:“将军,城外的梁军,我们要不要管”?
吴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的短须,冷笑道:“梁军如此明目张胆的扎营,分明就是想诱我军出城,此事暂不用理会。不过,梁军的粮道,却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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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走到城下,一位身姿挺拔的黑衣男人,双臂环胸,背靠城墙,半眯着眼。
一袭黑衣袍,口鼻被围脖遮遮掩住,领口能看到穿在里面的银白胸甲,右手戴有护臂护腕,左腰间则悬挂一把黑色的微弯长刀。
男人和徐墨并肩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轻声道:“大哥,朱友贞于辰时动了”。
徐墨问道:“到何处了”?
男人回答道:“按那车辇的行军速度,估计还尚未出长安境内,
徐墨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太阳,笑问道:“上次听你说,那车辇装饰堂皇,八马并驱,还有无数百姓或拉或推才能驶行,你有没有觉得很气派”?
男人不露声色环顾四周,低声道:“那上面的火炮,倒是挺好的,至于车辇,气派是够气派,但我感觉有些华而不实,不光劳民伤财,还延误行军”。
男人突然好奇道:“大哥,难道中原的诸侯御驾亲征,都喜欢这种排场”?
徐墨随口答道:“谁知道”。
徐墨突然搂着男人的肩膀,打趣道:“赵辰,你是不是来中原,把那家姑娘的心偷了,她正在你屁股后面追着”?
名叫赵辰的男人,愣了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徐墨松开手:“那就是有敌人在追你”?
赵辰轻轻摇头:“没有”。
徐墨又问道:“我们见不得人”?
赵辰毫不犹豫道:“大哥英武温雅,岂有见不得人的道理”。
他这话刚说完,一道大声反驳的嗓音响起:“不对不对”。
一个身材不高大也算不上壮实的黑衣人,突然从小巷岔口处闪出,来到两人面前止步,穿着与赵辰并无二致,只是露出了那张年轻的脸。
“赵辰,大哥是你说得这样吗”。
他先是不满的转头对说了赵辰一句,随即满脸笑容的看向徐墨,一边伸出双手,作介绍状,一边倒退着走:“大哥分明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温和儒雅,神功可盖世,文才亦斐然,既有容纳百川的胸襟,也有气吐山河之气魄,若是出将入相,哼哼,就是国之砥柱。提起大哥的大名,不说咱弟兄了,谁不得伸出大拇指,顶呱呱。再看看大哥这姿容气度风采,啧啧啧,不得了,天下谁家娘子见了不娇羞”。
赵辰闭口不言。
倒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假,只是这种略显赤裸的溜须拍马,他实在难以言齿,如果是其他袍泽在场,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附和,满嘴溢美之词。
徐墨双臂环胸,迷眼笑道:“这又是肺腑之言,有感而发”?
年轻人没有任何尴尬神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换话题,来到徐墨右侧,神秘兮兮道:“大哥,南边的一条山间小路,发现了鬼王朱友文和黑白无常的踪迹,正鬼鬼祟祟跟在王彦章大军身后”。
徐墨略显惊奇:“哦”?
“看样子,应该是去凤翔”。
赵辰问道:“大哥,那黑白无常的实力稀疏平常,两条小鱼小虾,倒翻不起什么浪花,但他俩兄妹教唆阴人的手段,加上朱友文的实力,真让他们在背后搞动作,恐怕会成为一个变数,要不我带小队把他们拦截下来”?
说到黑白无常的时候,赵辰的语气,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视。
年轻人也是深以为意,点点头。
黑白无常这两兄妹,他们太熟悉不过了,身在玄冥教,杀人求活,可以说是身不由主,无可厚非,但太过卑劣无耻,还毫无半点忠义,就让人不齿。
徐墨倒是没两人那般担心,双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道:“刚好快开饭了,这事我们回去再说,走吧”。
走了几步,徐墨突然转头对赵辰道:“差点忘了,赵辰,你这没事遮遮掩掩的毛病,得改改,好在炎暑时节已过,不然,定把你给闷死。还有,你看你,那手都快碰到刀柄了,这里人影都没有一个,绷着不累?以后放轻松些,要学会享受生活”。
赵辰下意识把右手挪开一些,不多,就两寸。
年轻人笑呵呵,伸手想搂过赵辰的肩膀,发现自己个子比赵辰矮了半个脑袋,只好改成拍肩,语重心长道:“赵辰,天策第一条,习惯成自然,不是兄弟说你,你整天扳着一张脸,以后讨媳妇看到你这冷冰冰的,不得被你吓跑。就算侥幸给你讨到了,你这般无趣,日子咋过”。
赵辰一把拍掉年轻人拍在肩膀上的手,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就走:“你懂姑娘不”。
年轻人愣在原地,有些呆滞无言,不过这短暂的气馁,很快就恢复嬉皮笑脸的德行,追上去贱兮兮笑着问道:“赵辰,这么说,你有心仪的姑娘喽,是谁呀,给咱说道说道”?
赵辰假装没听见,目视前方,对于这个袍泽陈炎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