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长安东边,有一条黄泥路,两边的稻田庄稼地杂草丛生,房屋倒塌。
打算跟在梁军后面找机会抓李星云的朱友文,带着黑白无常来到一栋破败荒废的院子。
朱友文让两人守在外面,自己则走进了中间那屋内。
黑无常表现的极为顺从,白无常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敢忤逆出声,只好低下头。
两人来到前院,黑无常还是有模有样的去门外边查看。
压在头上的朱友文不在旁边了,此时的白无常脸色不太好看,双臂环胸,走到一处井口旁,一脚踢在井边,也不知是太用力,还是年久失修的关系,那井边的砖块当即脱离,掉入干枯的井底,发出阵阵回音。
白无常也是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小心的望着后院那边,仿佛那个让她心生惧怕的鬼王,会突然出现。
她随即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咒骂道:“怎么就没把他给打死”。
黑无常在外面,跳过院墙,来到白无常身边,轻声道:“咱这师父,毕竟是大天位之上的实力,打不过,要逃,还是很容易的”。
白无常的心情很糟糕,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明显摆在脸上,应该是在一路上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便将气撒在黑无常身上,愤懑道:“当时他受伤那么重,至今还未完全恢复,我就建议去帮他一把,你说什么不急,不急,不然,咱们那还用受这般委屈”。
黑无常反而不如白无常这般委屈愤懑,只是低声道:“小点声吧,要是让他听到了,咱还要不要命啦”?
白无常虽然愤怒至极,可终究是知进退的,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有些委屈道:“那咱们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一直受制于他”。
黑无常抓起白无常的手,微笑安慰道:“我保证,他很快就死定了”。
白无常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徐墨是怎么修炼的,明明与咱差不多”。
黑无常想起那天听别人讲述在汴州城外爆发的打斗,轻声感慨道:“实力这般恐怖,还藏得如此深,小妹,咱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世事就是如此荒诞,同样是玄冥教的,也同样只听命于孟婆,徐墨远离总舵,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分舵主,起码过得自在,两次出手,名声就传遍江湖,是公认的绝顶人物,哪怕是在各藩王眼里,也是分量十足。反观他俩,被五位阎君呼来唤去的,处处受制于人,做得也是脏活累活,玄冥教分崩离析,以为终于熬出头了,谁知又来了个更狠的。
白无常问道:“你知道当年冥帝朱友珪,是怎么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黑无常摸着下巴沉吟道:“以前只是听说他练功走火入魔,现在想想,应该是直接跳过了“九幽玄天神功”上半卷,强行修炼下半卷所致”。
黑无常笑着问道:“怎么了”?
白无常暼了一眼后院:“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他让咱去找冥帝朱友珪那本玄天下半卷,就算咱找到了神功,若是强行修炼的话……”。
见她不愿继续说下去,黑无常一手拦住白无常的腰,一手刮了下她鼻梁,笑着接过话:“你是怕变成朱友珪那样子”。
白无常没有反驳,她是实在不想变成那副模样,但有时为了活命,再感到不寒而栗,也只能认命,后退两步,别过头:“何况玄冥血丹的余毒,还要靠那个女人替我们彻底祛除,将到手的神功拱手让给她,我也不甘心”。
黑无常呵呵笑道:“要是早几日,这的确是个问题”。
白无常先是茫然,随即眼睛一亮,握起拳头,轻轻敲在黑无常胸口,撒娇道:“你这什么意思吗”?
黑无常得意的哼哼两声,先是鬼鬼祟祟张望四周,最后在身上掏出一卷竹卷。
白无常定眼一看,骤然激动的抢在手:“这是”。
黑无常赶紧伸出手指,做了噤声的手势,笑道:“我偷出来的”。
白无常眯眼柔笑道:“什么时候啊”?
黑无常愈发得意:“他将这神功的秘密告诉我们,我就一直留意这事,在玄冥教,终于被我发现了他藏功的地方,于是在出发凤翔的前一天,我便将其调了包,只是这一路上,没机会告诉你”。
白无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提议道:“趁朱友贞修炼,我们偷偷将神功心法记下来”。
黑无常附和道:“等回了玄冥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这样一来,除了咱们,就没人知道这事”。
“等修炼了上半卷,玄冥血丹余毒自会清除,倒时,还要那婆娘做什么”。
“而且,咱们若是修炼了上卷”。
“自然可以修炼下卷啦”。
黑白无常两人一唱一和,最后并肩站立,抬头望着高挂的圆月,憧憬着修炼神功后的美好生活。
黑无常最后转头笑道:“当日在焦兰殿,朱友珪的尸身,应该是被那个女人收起来的,咱们,还得先去找她”。
————
天远远未亮时分,梁军大将王彦章率领着一万骑兵,五万步军,从武功县浩浩荡荡出发西进。
与此同时,长安奉天等各城的梁军,也从东北方向出兵,兵锋直指西南方向。
………
……
凤翔,扶风城。
这里是岐国与长安最接近一座城池,只需往东行数十里,便可进入旧都长安辖境内,同时也是长安西进岐国凤翔府的门户之一。
全城有兵有五千余人,百姓有十多万。
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河流南北贯通,蔓延向南,汇入奔流向南的渭河,形成天然的屏障。
此时吃过早饭的扶风城守军将领吴俊,正在城头巡视。
年纪在三十出头,留着胡须,气质显得温雅。
他祖上曾有两代担任过大唐与大梁的商州刺史,后来遭朱温迫害,一族只剩一些人逃到岐国投奔亲友,他本人原是读书人出身,弃笔从戎,一路升迁当上扶风城最高将领。
“报”。
突然有一人在城下急忙跑来,吴俊转过身,来者在五步外止步,禀报道:“将军,探马来报,梁军于今日卯时出兵,此时,快抵达城外十里”。
这么快?
吴俊皱了皱眉,好在早有意料,倒也没太慌张,当即喝道:“传令全军,准备应战,再将消息飞报岐王”。
片刻后,有军士奔向战鼓。
“咚咚咚”擂鼓声便在城头上被敲响。
一时间,整个城都忙碌了起来。
就在扶风城众将士严阵以待,目光凝视东边时。
在最远的那道看不清的地平线上,突然土屑四溅,扑面而来。
当整齐的战马铁蹄踩踏在地面上,仍是大地为之震动,如密集急促的擂鼓声。
王彦章率领大军一路到距离扶风城那条护城河五里左右的地方才止步。
若是从高处向王彦章大军身后的各不同方向看去,同样有大量尘土被卷起。
旌旗招展,迎风猎猎,不要说是下面的将士了,即便是吴俊,心头都不禁一颤!
吴俊双臂用力抓住垛墙,脸色愈发凝重。
这阵势,怕是不下十万了。
王彦章勒缰停马于前军面前,抬头望着远处高二丈有余的扶风城。
一骑眼颊上有道疤痕的年轻副将快马赶至,放缓马蹄后,越过王彦章身后几骑将领半个马身,回禀道:“将军,大军已集结待命”。
王彦章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掉转马头,目光落在最右侧一将领,沉声道:“王缵,你率一万五千人马,留守此处,切记,万不可贪功冒进”。
王缵在马背上用力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道:“将军放心,末将定让扶风城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王彦章点了点头,下令道:“传令,大军继续西进,直驰凤翔”。
几骑抱拳去传令。
那年轻副将与王彦章并肩,轻声问道:“将军,这次伐岐,为何选择绕城作战,先将这些挡在凤翔的城池攻下,不更稳妥”?
王彦章默不作声。
副将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王彦章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自己也憋得有些难受,斟酌一番后,嗓音沙哑道:“皇上这次亲征,是要亲自看着凤翔被攻破,这场战事,若是拖太久,对我们会很不利”。
副将嘀咕道:“此战有将军你在,岐国弹指可定,皇上安心等着捷报不就成了”。
王彦章轻喝道:“闭嘴”。
年纪副将咧咧嘴,也没再多言。
王彦章也很无奈,西进伐岐他一开始就不认同,大梁应该北上或南下,当然,如果朱友贞安心在后方,给他十万人马,他有信心在半年安稳攻下岐国,如今被朱友贞这一番操作,逼得不得不进行大决战。
王彦章离去之前,突然回头望向扶风城。
隐约可见,有一人影不知何时站在垛墙上,望着这里,一动不动。
王彦章有些奇怪,心中倒也没有多想,拨转马头,带着大军,沿着护城河,然后绕过城池,往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