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还欲再说，但张起灵已经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
偏偏，嬴政的腿脚还不便，他想追都没法追上去。
看着张起灵的身影消失，嬴政叹了口气，认命了。
他费劲从房屋破败的角落扒拉来一些破木头，时不时往里面加一些柴火。
等待的过程尤其漫长，嬴政在这期间想了很多。
其中最主要的，是如何让张起灵看到他的真心与决心，进而真正对他敞开心扉、安心依赖他。
*
再说张起灵，从破旧祠堂离开后，他并没立刻走远，而是在祠堂外围的暗处静站了几分钟。
确定附近没有除他和嬴政以外的活人，也没有大型活物后，张起灵才离开进入密林中。
他如同这山野的猛兽之王，虽然是晚上，却依旧又快又稳在密林中穿梭。
一圈下来，张起灵手里多了两只已经清理干净被木头穿起来的野鸡、一大把连枝干带树叶青黄相交的枇杷、以及六个密封起来被一根藤蔓串一起的竹筒。
竹筒里面装的是甘甜的山泉水。
比起来时，张起灵回去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他心里很乱，尽管身体已经诚实地表现了出来，他依旧不愿意相信现实，连带着，他不知道、也暂时不想面对嬴政。
张起灵走得很慢很慢，以此不着痕迹推迟面对嬴政的时间。
突然，他听到一声狼嚎，张起灵一惊，本能加快速度往嬴政所在的祠堂跑去。
跑出去几十米，张起灵才后知后觉停下来。
这声狼嚎是从深山之中传来的，并非山脚的荒废村落。
张起灵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并且在心中懊悔自己本能的反应。
然而，走得再慢，终究有走完的那一刻。
张起灵本就复杂的心在回到祠堂听到嬴政那声激动又松了口气的“起灵”，在对上嬴政满是期许的明亮双眸时，更复杂了。
*
张起灵离开后，嬴政几乎全程全神贯注听着附近传来的细微声响。
为了方便在张起灵回来的第一时间看到张起灵，嬴政更是几次调整方向，最终，才面对大门而坐。
老远在黑暗中看到一道纤瘦高挑的身影，嬴政几乎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张起灵。
这一刻，他无比地开心，本想就着手里的柴火起身，却没起得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张起灵说话。
“起灵！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给朕看看，没受伤吧？”
张起灵先是一顿，但很快面色如常、只是脚步不着痕迹加快了很多。
很快，他走进火光照耀的范围，让嬴政看到了他的全貌。
他没有欲盖弥彰地停下，而是走到了嬴政身边，将手里串成一串的六个装着水的竹筒、以及手里一大把枇杷递给了嬴政。
“竹筒里是水，枇杷黄的熟了，青的没有。”
张起灵淡淡说着，一大步跨到距离嬴政至少半米的地方坐下，面无表情烤起野鸡来。
嬴政看看手里的竹筒，又看看手里的枇杷，一时心里暖洋洋的。
起灵虽然口是心非还容易害羞，但心里的确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在枇杷还没完全成熟时就想着带回来给他尝鲜了。
嬴政将竹筒和枇杷都放到另一边，并顺其自然往张起灵身旁靠了靠。
张起灵心中一顿，但他全当没知道，继续面无表情烤鸡。
嬴政也不再做别的，他从青黄相交的枇杷中挑出好几颗又大又黄的放到面前。
将手拍干净后，嬴政认真剥起枇杷的皮来。
张起灵余光注意到，很快，嬴政剥出一颗果肉饱满水嫩的枇杷肉。
就在张起灵在心中天人交战，思考等会嬴政喂他他要不要张嘴接下时，他的余光注意到，嬴政没有片刻停留，剥完后直接就喂到了自己的嘴里，问都没问张起灵一声。
莫名其妙的，张起灵心中一片失落。
反应过来，张起灵又是一阵懊恼，懊恼自己太在意嬴政的一举一动，懊恼自己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他将嬴政和枇杷都强硬从自己的大脑里赶出去，努力做到真正的面无表情认真烤野鸡。
突然，一颗甘甜清香的枇杷塞到他嘴里，随后是嬴政愉悦惬意的笑声，“朕尝过了，这个枇杷很甜，起灵也尝尝。”
张起灵一愣，低沉下去的心再一次活跃起来。
他默默咀嚼着，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嬴政也不再说什么，只继续剥枇杷。
他依旧是自己一颗，张起灵一颗，并且都是直接塞到张起灵嘴里。
而张起灵也没有拒绝，只沉默张嘴接下并缓慢咀嚼。
很久很久以后，枇杷依然是张起灵最喜欢的水果之一。
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枇杷，烤鸡也差不多熟了，没有任何佐料，但两人依旧吃得很香，尤其是嬴政，啃得干干净净，狗看了都流泪的那种。
分别吃完一只烤鸡，嬴政拿起一个竹筒打开。
他喝了两口竹筒里面清香甘甜的水，然后自然而然递给张起灵，“起灵，喝点水，准备睡觉吧！”
张起灵看着嬴政递过来的水，愣怔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嬴政手里的，并坦然喝了两口。
在他喝水的期间，‘身残志坚’的嬴政又凑到了他身边。
嬴政将手里的竹筒塞子递给他，然后顺其自然揽住张起灵的肩膀。
“起灵，你的衣服薄，虽然有火，但更深露重，还是容易着凉发热，把稳起见，今夜你就睡在朕怀中吧。”
说着，不但张起灵说不，他已经将张起灵抱到了怀中。
张起灵上身只剩下里衣，的确非常单薄，但已经是四月的天，晚上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
但嬴政抱得很紧，显然没给张起灵否决的机会。
张起灵只沉默了片刻，便坦然接受了。
嬴政怀里远比硬邦邦的破败墙壁舒服多了，能舒服却非要受罪，这不是缺心眼吗？
他张起灵可不是缺心眼。
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后，张起灵点了点头，并起身扶着嬴政坐到靠墙一边。
嬴政靠在墙上，他则靠在嬴政怀里。
熊熊燃烧的火堆渐渐只剩一堆炭火，两人也相拥进入梦乡。
这一夜，张起灵睡得很好，嬴政睡得不算好，但是每每醒来看到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张起灵，他的心里都无比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