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竟!尧!”
李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喊着。
卧房里燃着安神的香,宋竟尧坐在榻上,翻着手里的书,淡然应声:“我在。”
“你在个头!你怎么敢的啊,我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李安气愤地皱着眉,抱着枕头就想砸过去,可是腰腹上的伤又疼得很,不允许她有多余的动作。
她一双的盈盈水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宋竟尧昨晚就说想好了请辞的理由,她出于信任就没问。
结果他下了朝回来,满面春风。
她就知道肯定是请辞成功了。
便问他,用的是什么说法。
宋竟尧不急不缓地换着衣裳,坦然若之:“我与父皇说,你现在已有身孕,昨日摔了一跤,险些小产。”
李安一愣,抬头看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迹象。
然而,并没有。
“你来真的?”李安瞬间黑了脸。
宋竟尧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宽衣解带,换上常服:“父皇允了我三个月假。”
李安一脸茫然,“这是重点吗?”
他还挺自豪!
三个月啊,她上哪儿给他弄个孩子出来啊!
关键装什么不好,装怀孕!
李安挑着下巴,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我丢人是不是?”
宋竟尧系好腰带,套上外衫,从书阁上取了本书,端正地坐在榻上。
他沉默敛眸,长睫轻轻盖住幽深的眼眸,不言不语,只是看书。
李安生无可恋地认命躺在床上,眼神都呆滞了。
偶尔怨怼几句,宋竟尧也都听着,不反驳。
端茶倒水,换衣上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的做到了寸步不离,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李安闹了一天,也接受了现实。
尤其是宫里听了她有身孕的事,赏了不少东西。
连宋承义和宋辰光都派送了养身补气的补品。
李安都来不及看一眼,宋竟尧就命人把他那两位皇兄送来的东西全部扔了。
只留下了圣上、皇后和然贵妃赏赐的东西,悉数搬进了瑞香苑的小库房里。
“可以卖钱啊,扔了多可惜。”
李安张着嘴,吃下宋竟尧喂来的午膳。
宋竟尧轻吹滚烫的食物,小心喂过去,“嫌他们脏。”
李安咋舌。
这兄弟三个的关系真的一言难尽。
“十一呢,好些天没有给我卖东西换银票了。”
“一直在查那群人的踪迹。”
李安又吃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是镇西军吗?”
宋竟尧用帕子擦去她唇角的残渍,说道:“打伤你的那拨人是尚轻彩指使的。”
李安差点没被这个消息噎着,她瞪大了眼睛,“她胆子这么大吗?”
“而且她和尚轻颜不是双生子吗,那群人这都没有认出来尚轻颜?”
宋竟尧发现她的关注点很容易偏离,无奈说:“认错又怎么样,死了最好。”
“尚轻彩该死,尚轻颜还可以留条命。”
宋竟尧心下烦闷,直接将碗筷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让十四把膳食全撤了。
李安不愿意了,“我还没吃饱呢,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宋竟尧气结,不愿看她,拿起书又坐回了长榻上:“光吃不长脑子,浪费。”不如不吃。
“幸好我不是真的孕妇,不然你这么苛待人,非得一尸两命。”
李安抱怨两句,捂着腰腹上的伤,侧着身子躺下去,也不看宋竟尧。
宋竟尧放下书,沉默的看着少女背过去的身影,眼神垂了下来,“你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即便知道害你的人是尚轻彩,你却依旧固执己见,认为尚轻颜是无辜的。”
李安背脊软了下去,却没说话。
宋竟尧沉眉,“怪我,若是我能像二位皇兄那般有权有势,便不会有人敢轻易招惹。还害得你……”
李安的心头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虽然宋竟尧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看见这么美好纯净的人被权利牵扯住,最后左右不了自己。
他的命运本就坎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命数。
没必要再去做些无意义的举动。
李安攥紧了被子,声音闷闷的。
“宋竟尧,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你去争夺什么,只想你可以像现在这样好好生活。”
“可能我的想法很自私,自始至终也没有询问过你的意愿,没有关心过你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什么,我希望你可以遵循本心去做,不要迷失了最基本的人性规则。”
“而且,你要明确地告知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不要为了某个人去做什么,那个人也包括我。”
李安踌躇着,一肚子的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只想,他可以好好活着。
哪怕岁月寥寥数日,也不想他堕入无妄的贪欲中。
她思忖再三,抿了抿唇,欲再张口,“我只想安……”安然无恙。
“我知道。”宋竟尧打断了她的话。
他坐的端正,宛若青松,面上无波无澜,只是被鸦青色腰带勾勒的腰腹一侧,忍不住攥紧的手出卖了他的镇定自若。
屋内陷入寂静。
李安转过身子,看着宋竟尧。
漂亮的眼睛清亮异常,她佯装无事的眼神遮掩不住尴尬。
她问道:“既然知道是尚轻彩做的,十一还查什么?”
宋竟尧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势接了茬儿,“另一拨黑衣人。”
李安怔然想起,第一波黑衣人可是明确的认出女扮男装的她的。
果然不是一伙。
“那有消息吗?”
宋竟尧摇头,“那几人不像是中原人士。”
李安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西域。
她可不认识什么西域的大人物。
好奇怪,到底是什么人,点名要带她走呢?
宋竟尧不想她思虑过甚,“你歇着,好好养伤,这些事你不要操心了。”
说着,他让十四去把喜鹊喊了过来。
喜鹊一进门,匆匆行了礼后,宋竟尧嘱咐了两句,便去了隔壁书房。
李安有喜鹊伺候着,听着小丫头叽叽喳喳个不停,郁结的情绪烟消云散。
宋竟尧坐在案前,挥墨书写着什么,幽深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却让候在一旁的十四惶恐不安。
在他怔在原地内心惊涛骇浪之时,宋竟尧已经将书信折叠好,递给了他。
“送去老地方。”
十四闻声接下。
“崔府什么情况了?”
十四回话:“尚轻彩已经中毒了,不过剂量很轻,查不出,却够折腾人。”
半晌,书房内没有什么动静。
宋竟尧支着额头,垂下的碎发遮盖着他的眼眸,窗外燥热的夏风吹拂进来,将案前的书籍纸张吹得猎猎作响。
良久,他声音低沉:“再加些量,一定要让崔府察觉出来。”
十四眨了眨眼,“剂量过大,怕是要出事。”
“死了最好。”
这句话这两日,宋竟尧已经说了数遍了。
唯独这一次,是饱含着杀意的。
而后,他想到了什么,改了口。
“王妃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能死。剂量你看着办,办好了有赏。”
男人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