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蕊对蔺暖阳果然了若指掌，那句只有了解透彻敌人才有机会打败敌人的口号还真不是喊着玩的。肖卓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更何况他也没有胆子给钟守意打电话。
“我没有陶云澈电话。”肖卓问沈落蕊，“你有？”
沈落蕊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记下来，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着。”
“你为什么会有陶云澈的电话？”
沈落蕊收回手机：“当初我想勾引他来着。”
肖卓挑挑眉毛：“你可真够坦诚的！”
“放心，我不喜欢他，我就是想气蔺暖阳。”
“气到了？”
“没成功，还被蔺暖阳举着高跟鞋追了二里地。”
肖卓不厚道地笑了，心里感叹着原本多好的一对姐妹儿，怎么就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冤家。
沈落蕊的神情黯淡了下来：“我其实可以再努力一下，实在不行使点手段，反正我这种人什么缺德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但后来，我放弃了，这么好的男孩受了这么多苦，我就别霍霍人家了。”
肖卓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沈落蕊一会，将她搂在了怀里，叹息道：“那咱俩就互相霍霍吧！”
“是你先霍霍的我！”沈落蕊委屈极了。
肖卓抱着她更紧了些，嘴上却不敢示弱：“谁让你给我使手段。”
沈落蕊锤着肖卓的背：“我就想嫁个有钱人怎么就遭报应了？！”
肖卓拼命地眨着湿润的眼睛，憋了半天，才说：“我在考虑离婚了。”
“为了我？”
“不，我也不忍心霍霍蔺暖阳，她太无辜了也受了好多苦。”
两个人都沉默了，抱在一起好长时间没有动。
门铃响的时候蔺暖阳还以为幻听了，擦着湿湿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往门口看了一会，门外又传出摁密码的声音。知道这里密码的只有她和陶云澈，爸爸和钟守意嫌记密码麻烦平时的时候也只用卡开门。她看一眼墙上的表，这个时间，除了陶云澈想不出第二人。
门开了，陶云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里蔺暖阳，他有些轻微近视，须得走近才能看清楚她的脸上的表情。关上门，他盯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她的脸逐渐清晰起来，而后是眼睛里那毫不隐藏的惊讶和错愕，还有一丝丝惊喜，还好，没有一丝难过。
陶云澈稍稍放了心。
陶云澈接到肖卓电话的时候已经睡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电话绝对不可能是打错或者骚扰电话，百分之百跟他最在意的人有关，除了亲人，还有一个蔺暖阳。果然，接起后，肖卓又密又急的话便呼啸而来，看来是早就演练好了，要不就是怕他挂电话。陶云澈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有在肖卓问他能不能去公寓看看蔺暖阳时，才问了一句“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肖卓不假思索地回了一个“当然希望”，陶云澈突然有些失望，这份失望与他本人无关，而是那出现在脑海中无数次不好的预感再次被验证——结婚后的蔺暖阳果然过得不好。
陶云澈是个心思特别重的人，第六感非常敏锐，譬如小时候上学他总能预感到会有小混混在见到他时嘲笑他，甚至要扒他的裤子看他手术后的样子；譬如放学后远远看到家他的心会突然一紧，这时候百分之九十他的养父母又吵架了，而且百分百又是因为他；譬如，他找到了一个兼职，某一天还没进门就知道他的事又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这种预感太多太多，可远没有在第一次知道肖卓就是蔺暖阳要嫁的人时心中那种刀绞一样的窒息感，他从没奢望能和她相伴一生，只希望无论谁与她相伴都是最爱她的那个，一定比他还要爱她，必须比他还要疼她，可肖卓肯定不是！
“你怎么来了？”蔺暖阳眼中的惊喜越来越多，逐渐将惊讶和错愕取代了。
陶云澈拿过蔺暖阳手中的毛巾，帮她擦了几下头发拉她进了卫生间。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大，蔺暖阳只有盯着镜子中的他才知道他有没有回答问题。可他一直没开口，不但没开口，嘴巴还紧闭着，像是在克制什么。
蔺暖阳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拿过吹风机关掉，直视着他：“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陶云澈将蔺暖阳随手扔在洗手台上的吹风机又拿了起来，缠好线，放到原处，而后先一步出了卫生间。
蔺暖阳越来越莫名其妙，跑到客厅飘窗，拿起放在上面的手机，打开手机相册，怼在了陶云澈眼前：“这是你给我的吧？”
照片上是一个小蛋糕和一张粉色的便签纸，蔺暖阳用不同角度拍了不下十张照片。陶云澈越翻那些照片心里越发得发紧，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这？”
蔺暖阳盯着陶云澈：“你知道了？”
陶云澈不知道哪来的火气，顶了回去：“要不是肖卓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为什么来这里？”
蔺暖阳觉得好稀奇，以前蔺家人说她是根木头，平时的时候连点表情都没多少，其实陶云澈也是木头，他的情绪很少表现在脸上，基本上都在眼底，普通人看不到，只有她因为花痴喜欢盯着他的眼睛，饱了眼福顺便还想着发掘点什么。现在他不止眼睛里，连微红的脸、紧皱的眉头都告诉她，他不高兴，不开心。她笑了，讨好似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陶云澈低下了头，咕哝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蔺暖阳试探道：“我知道，觉得我受气了你是不是不开心？”
“对！”陶云澈头快被蔺暖阳搞晕了，突然摁住了她的肩膀，“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选肖卓？你们的婚姻状态正常吗？我一想到你要在这种环境中过一辈子，我连前面的路都看不到了！你还笑！还笑！我真生气了！”
蔺暖阳不笑了，一天的不愉快全烟消云散，他们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在一起了，她围着陶云澈打转，见他脸色不好，故意逗他。做这些的时候她其实分神了，自从知道她决定嫁给肖卓开始，他就尽量远离她，尽量表现得像两个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没有过亲吻，也没有过表白，更没有过彼此的牵挂。可昨天早上，他却特意为她买了她最爱吃的柠檬蛋糕，特意为不喝咖啡的她泡了玉米须茶，用漂亮的字体写的叮嘱的话，还有临走前给她的摸头杀，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她的精神支撑，没有这些，她将无法面对丈夫的冷漠和肆无忌惮，更无法面对因为无能而带给她的挫败感。
“云澈。”蔺暖阳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其实想他了，特别特别想，但话到了嘴边理智却又让她的嘴巴说成了，“我丈夫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在这，你就不怕这是个阴谋？”
陶云澈愣住了，而后满满的悲伤和挫败漫进眼中，他的声音也抖了起来：“你是怕我会害你吗？”
“当然不是！”蔺暖阳这才明白，一遇到事，她和陶云澈一样都是怕对方会受到伤害。她拉他在飘窗上一左一右坐了，说，“你觉得我是会怕肖卓和沈落蕊吗？一点都不！我能冲他们撒泼，你能吗？你不能，你只会默默承受！他们伤害不了我，我只怕那个没底线的会伤害你！她已经害过你不止一次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差点让你丢了医院的工作，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陶云澈很快平静了下来：“我还真不怕她。”
话音刚落，智能锁传来了刷卡的声音，门开了，沈落蕊和肖卓冲了进来，拿着手机对准了沈落蕊和陶云澈，看到他们规规矩矩的样子，沈落蕊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蔺暖阳手指指向他们：“瞧，我一点都没高看他们！”
肖卓尴尬地笑了笑，拿过沈落蕊的手机：“别拍了。”
沈落蕊也有些讪讪的：“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蔺暖阳刚刚转好的心情立刻落到的谷底，但她偏偏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我和陶云澈不像你们，没奸情！”
肖卓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没有接到陶云澈的电话有些担心你。”见蔺暖阳慢慢靠近，他拉着沈落蕊要走，“你们还有话要说吧，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沈落蕊，你怎么会有我公寓的卡？”蔺暖阳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慢慢走到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顺手反锁上了门。
沈落蕊不动声色地后退着，躲在了肖卓身后。肖卓紧张了起来，盯着在灯光下寒光凛凛的刀刃，小声冲她嘟囔：“我说不来，你非要来！每次挑衅都沾不了光还非得惹她！”
“我为什么沾不了光，你不想想？是我笨吗，是她太精太有城府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陶云澈对沈落蕊的逻辑叹为观止，这会儿蔺暖阳已经拿着刀走过来，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怕蔺暖阳伤他们，心里恨不得剁了他们好让她出出气，但后果承担不起为了这样的人真心不值得。他走向前，试图哄出她手里的刀，她却不理，对他说：“给钟守意打电话。”
陶云澈很奇怪为什么蔺暖阳、肖卓和沈落蕊三人的事儿总要把钟守意扯进来，但一看到沈落蕊气急败坏的反应，他立刻乖乖地打了。电话响了三遍才接通，钟守意的声音哑得干咳了好几声还说不出话，估计被吵醒前是睡死过去了。
“开免提。”蔺暖阳的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沈落蕊说。
陶云澈乖乖打开免提，电话那头传来钟守意的声音：“这么晚了什么事？”
蔺暖阳平静地问：“我公寓的卡你放哪了？”
“一直在我玄关鞋柜的盒子里，方便我们家阿姨拿了给你打扫。”
“沈落蕊什么时候去的你家？”
“好像是前天，爷爷让他来给我送吃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去玄关那看看卡还在不在，你再猜我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问这么点子破事儿是为了什么！”蔺暖阳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好妹夫肖卓和他的好情妇沈落蕊今天送给了我一份好大的礼！要不是我私生活检点搞不好明天就上头条了！”吼完，她果断挂掉了电话，刀尖指着肖卓和沈落蕊一下一下点着，“今晚，谁都别想走！”
沈落蕊急了：“你想干什么？我们做什么了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上次去派出所是钟守意去保的你们吧？这次他不好使了，我没有派出所那么好说话，让你们各自爸妈来领，不然，谁也甭想走！”
肖卓先急了：“阳阳，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干嘛非要把爸妈扯进来？”
“子不教父之过！”
沈落蕊帮腔：“你就不怕把事情闹大？你不是很爱面子吗，你不是很怕丢了蔺氏的脸吗？你和陶云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我没拍到什么，你作为一个已婚妇女，合适吗？”
“我俩孤男寡女坐在一起聊天不合适，你俩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合适。”蔺暖阳都懒得再说了，转头看向陶云澈，淡淡地问：“肖卓给你打电话的记录还有没？”
陶云澈回：“有，我还有我们通话的录音。”
蔺暖阳、肖卓和沈落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陶云澈，三人均是一脸惊讶：“录音？”
陶云澈心里暗自庆幸着，淡淡地对肖卓说：“我一听你让来公寓就觉得怪怪的，以防万一怕以后说不清楚，我就把我们的通话内容录下来了。”
肖卓白了脸。
蔺暖阳的脸肉眼可见地乐开了花：“我以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说我神经过敏，这次是怎么了？”
“怕你会被算计。”
蔺暖阳伸出大拇指，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干脆坐在了门口：“那我更有底气折腾了！云澈你要是累了就去楼上睡，我今晚豁出去了，就守着他们，什么时候家长来领了，我什么时候放他们走！”说完大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睛故意睁大了。
“我不困。”陶云澈说着，拿起飘窗上的软蒲团，垫到了蔺暖阳的屁股下。
肖卓一看这个情形有些急了：“多大点事儿啊，你非要闹大？”
蔺暖阳一脸无辜，胖乎乎的小手一指沈落蕊：“闹大的是她吧？”
沈落蕊有些站不住了，干脆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肖卓没有陶云澈细心，她的屁股下面是刚硬冰冷的地面，远没有蔺暖阳的软蒲团来得舒服。
肖卓还要解释，被蔺暖阳伸手制止，她双手抱膝，看着蹲在他眼前的肖卓，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肖卓，你就这么甘心当沈落蕊的子弹，她指哪你打哪，完全不考虑后果？你脑子呢？我问你，是不是她怂恿你给陶云澈打电话的？”
肖卓想了想：“是。”
“骗你打电话之前她是不是一副完全为你好为我担心的样子？”
肖卓又想了想：“是。”
蔺暖阳的腿有点麻了，换了个姿势坐，手指着肖卓恨铁不成钢：“她这些把戏和套路你见识得还少吗？”
肖卓挠挠头：“我觉得她是真担心你。”
“滚蛋！”蔺暖阳差点动手呼他，心里一边骂着不长进的玩意，一边越过肖卓对沈落蕊说，“想好了吗，叫小叔还是叫你爸妈来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