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
蔺暖阳下意识地觉得肖董似乎有点心急了，更何况，她并没有打算在蔺氏施展拳脚，馨阳和信访部已经是她的极限，无论是能力或者意愿。况且，他在自己爸爸面前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总有一种在为她招兵买马的嫌疑。
似乎看出了蔺暖阳的疑虑，肖董笑道：“三思而行在你们这代年轻人中很少见了，我能理解，但过于畏首畏尾也不是件好事，做大事，必须要有魄力。”
蔺暖阳转头看肖董，平静地说：“爸，你就没想过我的三思而行不是本性而是生活所迫？”
肖董当然知道，不然他不会明明知道自己儿子作了那么大的业还选蔺暖阳做儿媳妇。“你们家的事儿我知道一些，你可能误会我了，我送你这份大礼其实也是送蔺氏，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个意思跟我的意思不谋而合，既然我们有相同的意思当然要往一个方向使劲儿。”
蔺暖阳很快明白了肖董的这段非常有意思的话，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参加个生日宴也能这么有意思。不过，她会承肖董这份情，不为她自己，只为之后的大动作，她也需要这份大礼。
“谢谢爸。我哥还没来，能不能等他来了，您一起帮我们引荐？”
“当然！”肖董微笑着拍拍蔺暖阳的手，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地方，看事情永远都是那么通透和谨慎。
“对了，肖卓呢？”肖董这才发现儿子的生日宴马上就开始了，主角竟然还没出现。
蔺暖阳从单位直接回的肖家，以为公婆会通知肖卓，没刻意给他打电话，更何况，她仍没有习惯肖卓妻子这个身份，老实回答：“我以为他直接过来，没问他。”
肖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愠怒，暗骂着“不省心的东西”，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护工去叫肖妈妈。远远地看着肖妈妈从厨房走来，蔺暖阳觉得自己在公婆一些话不好说，便去陪肖董了。
蔺董进门后与肖董、肖妈妈寒暄几句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时不时地有蔺氏的员工去和他们打招呼，蔺暖阳插不上话，便先给钟守意打了电话，将肖董送给她的大礼说了一遍，临了强调：“你要是还不肯来，这大礼我可受不起，你要是来了呢，性质就不一样了。”
钟守意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肖卓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虽然是直肠子，但也明白蔺暖阳的哑谜，想了想，这份大礼如果收得好的确很有用，不去白不去。“我现在过去，不过，你别嫌弃我，我今天没弄头发也没穿正装。”
“你在外面？”蔺暖阳和苗娴雅碰杯，指了指手中的电话，苗娴雅立刻找别人聊天去了。
钟守意手不停地收拾着：“嗯，刚想换换脑子，跑出来健身。”
蔺暖阳知道钟守意经常去的那家健身馆，因为靠海又安静再加上是纯高端会员制人比较少，所以他比较爱去。这家会所离肖家别墅只有十分钟的路，而且走海边的路基本能避掉拥堵路段，应该很快就能抵达。
蔺暖阳扫一眼她的“大礼”们，挠了挠头，大体估算了一下时间：“你先来吧！你和肖卓的身材差不多，我让他给你带一套正装过来。”
“行吧！”
扣掉电话，蔺暖阳又拨通了肖卓的。第一遍没有人接听，第二遍接通了，却是沈落蕊的声音：“催什么催？！你是真心给肖卓过生日吗，矫情什么？！”
蔺暖阳面对客人堆满笑的脸立刻掉了下来，咬着牙回：“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而后，沈落蕊的声音明显颓了起来：“肖卓不舒服，发烧，刚吃药睡着，你们别一会一个电话地折腾他了行吗？”
蔺暖阳完全有理由怀疑沈落蕊在撒谎，早上的时候肖卓还好端端地，说发烧就发烧？不过她懒得计较，只是问：“你们在哪？”
“干嘛，又捉奸？”
蔺暖阳不想在这种日子里和闲杂人等生闲气，果断扣掉了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肖妈妈站在了她旁边，见她面色不善，看着她的脸色说：“肖卓不太舒服，可能……”
“来不了了，我知道。”
肖妈妈不说话了，转头看着肖董。肖董黑了脸，和一位姗姗来迟来的朋友寒暄去了，显然不想管。
肖妈妈硬着头皮说：“阳阳，你别生气，肖卓没撒谎，真病了。”
蔺暖阳这才看肖妈妈：“妈我不生气，我想沈落蕊会帮我照顾好肖卓的。”
肖妈妈头疼不已，试图再去解释一下，想了想还是不要越描越黑。好在蔺暖阳表面上似乎也没像生气的样子，便听她又问：“妈，家里还有肖卓的衣服吗？最好是正装。”
“有啊，他好多衣服都在衣帽间，没动。”
“谢谢妈，我借一套给我哥穿。”
肖妈妈赶忙说：“说什么借，赶紧去挑吧！”
蔺暖阳赶忙去了衣帽间，肖卓的衣服大部分都很浮夸，只有两套正装放在角落，吊牌都没拆估计从来没穿过。样子虽然有些过时，倒也能穿。选好衣服，她打开抽屉又选了一条领带，在关的时候抽屉像被什么卡住了，怎么也关不紧，她将抽屉全部抽了出来，往里一看，原来是张纸。她伸手掏了出来，将抽屉重新放好，原本并不打算看那张被折起来的纸，但纸页眉上的标志就算是在背面也非常清晰，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市疾病控制中心的。她好奇地打开，刚要看上面的内容，便听到了阿姨的声音：“守意先生来了。”
蔺暖阳将纸重新叠好，交给阿姨：“刚拿领带这张纸卡住了抽屉，我给拿出来了。”
阿姨接过，在看到疾控中心标志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蔺暖阳并没有多想，拿着衣服下了楼。
肖董和蔺董带着蔺暖阳和钟守意去见了他刻意请来的准合作伙伴，蔺暖阳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站在钟守意的身后更像他的跟班。钟守意与他们相谈甚欢，最后连肖董都忍不住冲蔺董悄悄笑道这大礼不像是给儿媳的礼物倒更像是给钟守意的。蔺董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心里对她的愧疚更深了些。
人都到齐，菜摆满了餐桌，大家在肖董的张罗下围着长桌坐了，虽然没有主角在场，但蔺暖阳以主角妻子为名向大家致歉，该敬酒敬酒该应酬应酬，而客人们也将主角的妻子捧成了主角，一群人轮番回敬着她，不但没有因为寿星不在而冷场，反而没有一丝影响。
肖董在一旁冷眼瞧着，悄悄对身旁的蔺董说：“照理说，之前你们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阳阳了吧？但你发现了没有，确实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无论早或者晚，她总有一天会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
蔺董明明被这句话触动了，但还是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这些人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哎，懂得利用也是本事，你也是老江湖了，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我到宁可她什么都不懂。”
“把一只凤凰当成麻雀养，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蔺董看着左右逢源的蔺暖阳，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想，在馨阳项目开始之前，或许她在蔺家连个麻雀都不如。
晚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蔺暖阳送完蔺董、钟守意和客人与肖董一起回了客厅，原本想帮忙收拾一下，一进门便看到阿姨正和肖妈妈说着什么，而肖妈妈面色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一看到她，立刻换上了笑容，嘘寒问暖地问她是不是累了，只不过那表情、动作包括声音总透着一股子仓惶和痛苦。蔺暖阳原本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看到肖妈妈的脸色识趣地告辞。刚出客厅，她便听到肖妈妈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大门开合的空隙中传了出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到处乱放，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剩下的话被关到了门内，或许每个家庭都会有难以向外人道的隐私和难堪，蔺暖阳从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该知道的事不多听不多问，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想，如果当时她看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她会怎么做，肖家和蔺家也许就不会到如此田地了吧？
回到家，蔺暖阳先去了肖卓的房间。黑暗房间里大床上有两具起伏的身体，躺在外面的沈落蕊面朝着她，听到开门声很快睁开了眼睛，躺在里面的是肖卓，似乎睡熟了。
蔺暖阳没有理会沈落蕊的逼视，蹑手蹑脚地走到肖卓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和几个药瓶，她顺手拿起一个，还没仔细看却被沈落蕊一把抢了过去。
“他肝不好。”沈落蕊的视线有些躲闪。
蔺暖阳也没多想，皱了皱眉头，双手抱臂：“你觉得你在这合适吗？”
沈落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都被你捉过一次奸了，再捉一次又能怎样？”
蔺暖阳费心想了一下沈落蕊之前的时候也是这么无耻吗，破罐子都破摔出境界来了。她有些累了，很平静地问：“你今晚打算住这？”
沈落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然呢，你会照顾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他除了是你姘头还是我丈夫，我怎么就不会照顾他？！”
“别吵了！”肖卓突然蹦了起来。
“闭嘴！”蔺暖阳的火还是压不住了，指着肖卓的鼻子硬生生地让他又乖乖地躺了回去，“给你们脸了是吧，阴阳怪气的，你们还有理了？！你过生日，我累死累活地陪着你的爸妈在那帮你招待客人，你哪来底气？给我滚蛋！”
“他还生着病！”沈落蕊毫不示弱。
蔺暖阳突然不说话了，在结婚之前，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仍然没有想到所谓的婚姻竟然如此令人疲惫。她真的累了，甚至开始怀疑到底在争什么吵什么，她又不爱肖卓，又何必在意是谁躺在他的床上？或许是她的领地意识在作祟吧，对，一定是，这是动物的本能，成为已婚妇女的她已经将这个房子和这个不省心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就算不情愿、不喜欢、不爱，也容不得别的女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践踏她的尊严！
蔺暖阳不想要这个毫无意义的尊严，低下了头，为她的动物本能而懊恼，而后迈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外走去。现在，她想放弃这片领地了，厌烦透了。
“阳阳！”肖卓在蔺暖阳打开玄关门的那一刻突然拉住了她，“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我。”
蔺暖阳平静地挣脱出手腕，打开了门。
“阳阳，对不起，我知道我爸妈惯会折腾人，肯定借着我的生日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不，我觉得有趣急了，比在这看着你们亲亲我我有意思得多。现在，你的生日已经过了，看来也不需要我这个妻子为你送什么虚假的祝福，反正有更贴心更实在的陪着你。”蔺暖阳指着墙上的钟表说。
肖卓回头看，已经凌晨一点了。他搓了把脸：“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别出去了。”
蔺暖阳平静地看着肖卓：“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你就算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也顾及一下我的脸面，还是期待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重要的日子里恶心我？”
“我的错，你消消气，我们不吵架……”
“肖卓，你搞清楚，这不叫吵架，你没资格跟我吵，这是我在单方面的指责你教你做人！”
肖卓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他吵不过蔺暖阳，以前的时候她都能无理搅三分更何况现在她有十分的理。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不远处作壁上观的沈落蕊面容平静，幽幽地吐出一句：“以她那瞻前顾后的性格肯定不会回娘家更不会回公婆家，估计回那个小公寓的可能性比较大，你要怕夜深了不放心，就给钟守意打个电话，让他去看看。”脚已经踏进卧室门了，她又退了回去，又说，“别找钟守意了，找陶云澈吧，我估计她更想见到他。”
肖卓拧着身子转头瞪沈落蕊：“你让我这个丈夫送机会给她的小情人？我有病吧？”
沈落蕊冷笑：“你当着你老婆的面跟我不是照样躺在一张床上，哦对，之前新婚之夜还现场直播过，现在觉得自己有病了？还真双标！”
“沈落蕊！”
“放你的心吧，两个闷骚货都比你的定力强上百倍，就你一肚子男盗女娼！别怪我没提醒你，蔺暖阳就算出轨了也比出了什么事或者死了强，更何况她一直拿着妻子的标准约束着自己呢！爱打不打，你自己看着办，出了事自己兜着别拽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