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已经过了上班点，电梯清闲了下来。蔺暖阳也不着急上楼，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26楼，是蔺元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她按下电梯上行键，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有本事他就动我，正愁证据不充分，抓个现行倒省劲了！”
陶云澈不顾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把抓过蔺暖阳，让她面对着自己，极其严厉地说：“说什么疯话？无论做什么事，首先要保护自己，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蔺暖阳知道陶云澈在担心她，立刻又换了语气：“我开玩笑的。”
“这种玩笑不要乱开！”陶云澈说完，先一步进了电梯，等蔺暖阳进来了，又说，“好歹你也是结了婚的人，这种时候不找老公保护？”
蔺暖阳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我找他保护？他不给我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陶云澈深吸了一口气，原本不想对蔺暖阳的婚姻做过多评价，克制了又克制，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一句：“你的聪明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一点？你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
“一个能拯救蔺氏的人。”蔺暖阳说，“却唯独拯救不了我。”
蔺暖阳和陶云澈一进公司，路过集中办公区，一群人对陶云澈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几个女同事，估计已经脑补出什么狗血桥段来了。蔺暖阳余光撇着，心想原来他也不是长在她一人的审美上。
信访部并不在集中办公区，在靠东南方向有间独立办公室，原本是个员工休息室，之前靠门边的小吧台还没拆，蔺暖阳觉得挺好看就留下了，其余的和别的办公室一样。两人将饮料和早餐放到吧台上，同事们都围了过来，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蔺暖阳单拿出了两份，准备一会给蔺董和钟守意送过去。
“你办公桌在哪？”陶云澈问。
蔺暖阳远远地指了指最后面靠窗的位置。陶云澈将一直拎着的纸袋放到蔺暖阳的办公桌上，见桌上有一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他撕下一张粉红色的，迅速写下一行字，贴在了她电脑的正中间。
蔺暖阳和同事们一直站在吧台旁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将一叠资料交给她，小声说了一句：“这是今早收到的，我都分类整理好了。”
蔺暖阳“嗯”了一声，小脸又严肃了起来，翻了几页囫囵扫了几眼。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同事告诉她，曹晖山先是去了蔺元舟的办公室，蔺元舟不在，他又去找钟守意，但钟守意拒绝见他，现在已经走了。
“你上班吧，我回去了。”陶云澈走到蔺暖阳身边，见缝插针地轻声说。
“等一下！”蔺暖阳拿着资料，拎起两份套餐和陶云澈一同出了办公室，“我和你一起，我去楼上找我爸。”
再一次路过集中办公区，一个比较胆大的女同事突然拦住了陶云澈：“帅哥，你是不是就是网上爆红的中医院实习生？那我可不可以加你个微信，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可以咨询你啦？！”
陶云澈迅速看一眼蔺暖阳，拿过女孩的手机，将中医院的热线电话留给了她：“您也可以搜索我们医院的小程序，从小程序上可以预约，减少等待时间。”
女孩尴尬地笑了笑：“好吧！”
“你现在是不是中医院的活招牌，追随者越来越多了吧？”蔺暖阳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问。
像这种借着咨询或者看病要陶云澈微信的女孩的确不在少数。他拒绝回答，而是说：“你晚上老加班吗？”
“最近一段时间是。”
“别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你担心我啊？”蔺暖阳将脸凑近他。
陶云澈躲着，看看周围：“你不怕同事误会？”
“我又没对你怎么样，怎么就误会了？”
“叮”地一声，下行的电梯先到了。
蔺暖阳赶在陶云澈进电梯之前忍不住又问：“你今天到底是不是来见我的？”
陶云澈有些无奈，见四下没人，大手很拂过蔺暖阳的后脑，总算露出了笑脸：“不然呢？”说完，立刻闪进了电梯。
蔺暖阳以为陶云澈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她做任何亲昵的动作，犹在愣神，目视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而他的笑脸也被关在了里面。她机械地进了另一部电梯，手机传来了微信的声音，打开，陶云澈的头像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小1，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出现。她点开一看，是一句短短的话：“加班太晚就叫我，我可以送你回家。”
蔺暖阳很快回复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大清早被曹晖山搞坏的心情立刻恢复了。
蔺暖阳先去了蔺董办公室，爷俩说了会话，但都没有提王默的事。蔺董消息多灵通肯定知道，之所以不提更多的想放手让钟守意和蔺暖阳干，不参与。他倒是很期待蔺暖阳主动提，一来可以摸摸她心里真实想法，二来，曹晖山一大早就来找茬的事他听说了，气了个够呛，也想给她透点可以仗他势的意思。但她真的是独立惯了的，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点，更也不打算仗谁的势，提都没提。蔺董有些失望，本以为孩子独立是件让人欣慰的事，可自从蔺暖阳嫁了人，他倒更希望她能多依赖她一些，耍个赖，撒个娇，都行，这可是她小时候最常做的。
从蔺董办公室出来，蔺暖阳去找钟守意。一进门他就给了蔺暖阳一个小盒子，特意强调：“补你的生日礼物。”
“今天不是我生日，是肖卓的，你是不是记错了？”蔺暖阳奇道。
“你过生日的时候在外地，礼物买了一直忘了给你，今天收到肖卓的邀请我才想起来。”
蔺暖阳有些无语，没听说把自己亲妹妹生日忘了在妹夫生日那天又想起来补送礼物的。国外浪漫的气氛没能把钟守意熏陶成一个有情调的人一直是她的遗憾，他从不会揣摩她的心思和喜好主动去送，估计这次的礼物应该也送不到她的心坎里。
蔺暖阳百无聊赖地打开一看，是对小巧精致的钻石耳坠。她奇道：“怎么都喜欢送我钻石？”
“还有谁送你了？”
蔺暖阳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婆婆送给她的大黄钻给钟守意看：“别晃瞎你的眼哦！”
钟守意仔细看了一眼，问：“这谁的手？”
蔺暖阳说：“当然我的啊！”
“真丑！”钟守意毫不客气，“加了美颜还这么胖，戴这么大钻戒，跟那些俗气的暴发户富婆有什么区别？！”
蔺暖阳有一双超级肉肉的手，青春期她曾一度胖到了一百二十斤，手很肉，青春期过后减了十七八斤，手依然肉，现在她终于好女不过百了，可她的手仍然和一百二十斤的肉手没啥区别。婆婆戳着她小肉手上的豆窝喊着这样的手有福，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好不容易对她没有办法拥有纤纤玉手而崩掉的心态缓回来不少，这下又被钟守意打击了。蔺暖阳好气，抬手就给了他两下，咬着牙骂：“这么好的男人偏偏长了张嘴，缝上算了！”
钟守意笑着躲，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了：“谢谢你的早餐，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吧？”
蔺暖阳立马换了张正经的脸：“我们的计划奏效了。”
“什么？”钟守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蔺暖阳这才想起来那个计划她压根儿就没跟钟守意商量，便捡重点补充道：“昨天，我让苗娴雅这个百晓生给曹晖山透露点小道消息，说王默被人举报了，总集团之所以按着不处理是因为有消息说他收受的回扣都是经过高层默许的，而且，他本人并没有拿那么多，一大部分是被高层拿走了，信访部正在搜集证据，准备把他和他幕后人一起送进大牢。”
钟守意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外头看蔺暖阳：“曹晖山联想到自己身上了？”
“当然，今天早上把我赌集团门口要找我算账。”
钟守意立刻急了：“他伤着你了吗？詹野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他不会是故意卡着这个点来的吧？”
这一点蔺暖阳倒没想到，细想来，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曹晖山也够倒霉的，没了詹野，竟然还有个陶云澈百年不遇地在她身边，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敢！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藏不住事的急脾气，也真够蠢的，非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你什么目的？”
“这下，小叔不去德蔚都不行了。别忘了，每个月一直报销的那个国外的账目到现在还是个糊涂账。”
钟守意思忖着：“嗯，曹晖山在王默事件上插手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而一旦查到他，那小叔也就不远了。这个时候小叔肯定急着去公司把这件事捂住，不然，随便换一个人都不保险。”
“再给你看个东西。”蔺暖阳说着将挑出来的材料递给了钟守意。
钟守意面色平静，看来一些事他也有所耳闻：“你怎么看？”
曹晖山去找蔺元舟而不找蔺董就已经说明了一部分问题。蔺暖阳神经紧绷了几天的确有些乏了，办公室里没有外人，她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头挨了上去：“现在动曹晖山不合适。德蔚的烂摊子不是一天就能解决完的，容易人心动荡。况且，证据不足。”
钟守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颈部按摩仪，套到蔺暖阳的后颈处，打开开关。一阵酥麻感传来，蔺暖阳忍不住耸了下脖子，脸上的表情略显狰狞。
蔺暖阳耸着一边肩膀问：“你想放长线钓大鱼？”
“主要还是证据。咱爸一直不想和小叔闹得很难堪，他可以不顾曹晖山，但不太可能不顾小叔。比起钓大鱼，我其实更想看看小叔的态度，如果他真的牵扯在内，这种时候他是打算保曹晖山还是打算放弃，而曹晖山打算保王默还是打算放弃？如果保，他们暴露的机会就太大了，如果不保，那他们一派估计有很多人要寒心了吧？”
“你想兵不血刃拿下他们？”
“我在犹豫。”钟守意见蔺暖阳一直耸着一边肩膀，走到她身后帮她调了调按摩仪的位置，又将力度调小了些，“公司发展到今天，他们真的只有错处没有功劳吗？有些过分的是该让他们尝尝苦头，可有些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进入职场我才明白，依附一个人或者一个派系并不是他们天生趋炎附势，很多时候是被逼无奈，这一点你应该深有感触。”
蔺暖阳赞同钟守意的话，当年她就是不愿和曹晖山为伍才一直不被重用，受到这种待遇的还有德蔚的前副总裁、前部长、苗娴雅以及很多郁郁不得志的同事，而相反的，张璞能三级跳说白了在很多人眼中正是依附了钟守意，不然，他也只能在主管位置上消磨尽意志，最终还只能负责最不受重视的业务。
“我明白了，但是我想见见这个匿名举报的人。这两天我打算给他的邮箱发个邮件，看他的反应。”
钟守意沉吟片刻：“好，要是他同意见面，我和你一起。”
蔺暖阳笑道：“不用担心，我不怕曹晖山的威胁，他一遇到不听话的人惯会用这招。”
“不一样，他现在的处境搞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来。阳阳，那会曹晖山骂你，你应该告诉我一声的。”
“你去了才更麻烦，搞得我们真像合起伙来欺负他的人似的。再说了，我是信访部的部长，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以后还怎么面对更多更污糟的事？”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胜任这份工作！之前我一门心思保护你，想让你远离蔺家的这趟浑水，直到你答应和肖卓结婚，我才明白，或许你需要的不是我们的保护，给你创造一个更大的舞台反而对你更好。”
蔺暖阳做了一个“你懂我”的表情，又道：“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这才刚开始。但我还是觉得犯了法的人就应该去承担后果，你所谓的张弛有度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钟守意讨好地笑着：“有正义感是好的，但太正义就有些死板了。你也说这是个人情社会，该有退让和世故还要要有的。”
蔺暖阳翻白眼：“这你倒学得挺快。”
“好了，不说这个了。晚上我不去肖家了，看见肖卓我就闹心，你替我和肖董说句抱歉。”
肖家的别墅有一个超大的庭院，之前有个露天游泳池，后来因为太鸡肋便给拆了，又重新修了一个小花圃，花圃的中间有块长长的草坪，以前身体好的时候，肖董喜欢在草坪上打羽毛球，后来这块地便空下来了。现在，因为肖卓的生日，肖妈妈拼了两张长条桌，铺了暗红色的丝绒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好酒和美食。
肖家将蔺董接了过来，还请了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及一些以后有可能会合作的工作伙伴。亲人、同事倒正常，她不明白的是肖董请的那些制药厂、售药商、医疗器械方面的专家以及金融方面的专家是为了肖家还是为了蔺家，亦或者，单纯只是为了她？
“我的礼物怎么样？”肖董大手一挥，party里的人全都囊括在了他的大手中。他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感觉过生日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
蔺暖阳后知后觉地问：“送我？礼物？”
肖董说：“这些都是以后你有可能会用到的人。蔺氏内的暂且不论，你不认识的这些没有一个是闲人，以后你想做什么事，他们都可以派上用场。这些人有的是我多年老友，有的是我打算投资蔺氏新认识的，但放心，我都替你考察过来，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