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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云翳之上,夏日暖阳 > 第四十九章 疯狂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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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暖阳犹豫着按下语音通话键,几乎同时,屏幕上便有了已接通的提示。她没有说话,那边似乎也有些犹豫,而后还是轻声说:“喂?”

仍然是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仅仅是这一个字,足以让蔺暖阳崩溃。

快一个月了,此时此刻的蔺暖阳才明白她所谓的冷静和无所谓都是伪装,潜意识中,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想承认。她刻意不去解释误会,可以不去找他,不去想他,就算做梦梦到他她都会清醒地提醒自己不可以这样,可就这一个字,她却绷不住了。

“那是你没有真正爱过。”杨爷爷的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再次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蔺暖阳的泪堵住了喉咙,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手机贪心地希望他多说几句,可他却也沉默了。蔺暖阳强迫自己的听力超出常人的敏锐,她捕捉他的呼吸,又透过他的呼吸去猜测他的情绪,而后,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在哪?”陶云澈的声音是抖的。

“家。”

电话挂断了。蔺暖阳捂着脸嚎啕大哭,今天的事又涌进了脑海,她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哭越觉得不值,可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哭,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说来可笑,她竟然许久都没有痛快的哭过了,什么时候,表达情绪也成为她生命中最奢侈的东西了?

蔺暖阳就是在脑中不断涌出的纷杂情绪中倒下的。本来她走到门边是想早一点见到陶云澈,对,飘窗离门也不过三秒钟的距离,可就这三秒钟,她都不想浪费。可一到门边,她突然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瘫坐到了地上,身体爬上了千万只小虫,麻酥酥地游走在四肢百骸甚至是血管之中,她的手无法控制地痉挛起来,就像帕金森患者一样,抽搐着无法弯起抖得厉害。蔺暖阳急促地呼吸着,哮喘一样喉咙里传来拉风箱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想呼救又打了退堂鼓,她不想任何人管,与其像个麻烦一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她还不能死,她还得救蔺氏,救爸爸,救可怜的自己还有她心心念念的陶云澈。

“暖阳?!”门外传来了陶云澈的叫声,他其实早就知道她家的密码,她每次当着他的面摁密码的时候从来都不避讳,而他也没有刻意去记却也记住了。他是个乖孩子,善于揣摩善于察言观色,更善于不给人添麻烦不让人生厌,他还是礼貌地敲门,尽管敲了一遍又一遍,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还是固执地等她开门。可这种情况太反常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来又不见他。他打她的电话,有铃声从门里传来,这种反常指引着他打破了以往的习惯,让他不自觉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尽管声音是细微的,甚至是不确定的,但他还是担心起来。他不停地摁着门铃,先是中规中矩地叫着,没有听到回应,他急了,“蔺暖阳!暖阳!暖阳!开门,我是云澈!”

蔺暖阳清晰地听到了陶云澈的声音,一开始是平日的那种少年老成的沉稳,而后是遇到事后的着急忙慌,再之后乱了章法。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这种尖利一点都不刺耳,却成功地将绝境中的她一下拉了回来。是了,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她,她还有个“朋友”,他叫陶云澈,在她面前人如其名地透明着,让她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去。这个单纯的孩子和她一样,受了好大的伤,却仍然去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就是其中一个。

蔺暖阳拼命挣扎着,用痉挛的手拍着门。按密码的声音响了,门很快被拉开,呼啸着冲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陶云澈的声音依旧是尖利的,抖得像跳帧的唱片,却也是最动听的。

蔺暖阳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能感觉到自己伸长了脖子试图去找寻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没有,这个世界就是污浊的!而后,就是天旋地转,仿佛躺到了一个转盘上,刹不住,又停不下来。

陶云澈要打120,被蔺暖阳拼了命将手机拍到了一旁。明天就要结婚了,她不能让新闻媒体得到任何不利于蔺家的消息。

陶云澈似乎看出了蔺暖阳的顾虑,一把抱起了她。她好轻啊,才一个月的时间,她从肉肉的“好女也过百”竟然瘦到了几乎皮包骨。他的眼眶没出息的红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上卧室,将她平躺着放到床上。他还没忘了穿着外面的衣服不能碰他的床,姿势别扭地给她把脉、查看瞳孔变化,见她牙齿发抖,迅速从随身的包中拆出一个新的压舌板,哄着她咬住。而后,他环顾四周,扯过角几上的一本杂志,将杂志卷成一个圆柱体,放到了她的鼻口处。

“暖阳,看着我,听话,控制呼吸频率,深呼吸!暖阳,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陶云澈轻轻地拍着她的脸,蔺暖阳不敢睁眼,只要一睁,世界旋转得就会更加严重,她感觉自己要吐了,但还是拼了命睁开眼睛,看向他。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泪,还有倒映在瞳孔中的自己,焦急又慌乱,一点都没有一个医生临危不惧的样子。陶云澈看清了自己,也可怜自己,原来在乎一个人竟然是这副模样。

一只手没有办法针灸,陶云澈只好给蔺暖阳点压着穴位,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说她的具体婚期是从网络新闻上看到的,照片上的肖卓一点都不帅,一看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新闻上还顺带说了肖卓的一点风流韵事,最后用“浪子回头”做结尾,可他一点都不乐观。

蔺暖阳一双眼睛从陶云澈开口的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陶云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手指在她的穴位上游走,也不知道是他的穴位找得好还是他的话太吸引人,她明显好了许多。千万只小虫被迅速驱赶着,麻痹的症状逐渐减轻,手指已完全放松不再痉挛,呼吸也趋于平稳。蔺暖阳握住了陶云澈的手,将一直放在她口鼻处的杂志圆柱体拿开,微微牵起嘴角攒出一丝笑:“我好多了,你休息会吧!”

陶云澈这才松了一口气,别扭的姿势一转换,他没有控制住,“嘶”的一声叫了出来,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还头晕吗?”

蔺暖阳动了动,想起来,身上的力气却已经被抽尽,根本动弹不得,她说:“好像好些了。”

陶云澈见状赶忙说:“你先躺着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蔺暖阳看着陶云澈匆忙下楼的身影,心完全平静了下来。有人陪的感觉真好啊,就算大病了一场,也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不一会,陶云澈拿着一杯白开水上了楼,他先将杯子放到床头柜的杯垫上,而后脱鞋,上床,俯身抱起蔺暖阳,再拿靠枕放到了她的身后。

“这样可以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蔺暖阳摇头,接过陶云澈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杯子刚消过毒,还有淡淡的臭氧的气味,水不冷不热,入口刚刚好。他真的很细心啊,知道她所有的习惯和禁忌,更要紧的是,他能遵守她所有的规则,一点都不嫌麻烦。他总是这样周到,这样的男人,想忘记,好难啊!

“一会,你能送我回家吗?”蔺暖阳委屈巴巴地看着陶云澈。

陶云澈的眼中有失落闪过,很快又攒出了笑:“好。不过,你身体可以吗?”

“没事,保证明天又活蹦乱跳的!”

“让你喝药怎么都不听!”陶云澈看着蔺暖阳,寻找着她的眼睛,“你这么逞强以后去了别人家,他能心疼你?”

蔺暖阳心里一酸,不敢看他:“我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

“我给你针灸吧,你这个病不可能好这么快,是不是还头晕?”

“真的不用,好多了。你累了,躺下休息会吧。”蔺暖阳说着,慢动作一样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陶云澈微微皱起了眉头:“别逞能。”

蔺暖阳控制不住了,突然伸出了手,哽咽着说:“你别生气了,抱抱我吧,就像你之前抱我的那样。”

陶云澈想赌气,不想抱,可手却没有控制好,下一秒就将蔺暖阳抱在了怀里,眼圈立刻红了。

蔺暖阳一用力,和陶云澈一起躺倒在床上。陶云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妥,想要起来,被她制止了。

“别动,我好累,让我躺一会。”

陶云澈果然不敢动了。

蔺暖阳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飘进鼻中,真好闻。

陶云澈一双眼睛没了焦距,看似盯着某个方向,其实早就跟着脑海中的东西飞走了。

“云澈?”

陶云澈喜欢听蔺暖阳叫他“云澈”,仿佛只有在她叫的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站在湛湛蓝天下的感觉,那种感觉是明亮的,宁静的,也是没有任何烦恼的。

“云澈?”

陶云澈回过神,低头去看蔺暖阳。他觉得,至少他们之间应该像他的名字一样,没有任何隐瞒,就像蓝天白云下的两个人,除了坦诚,再无其他。他想要的,无非是“纯粹”两个字。纯粹的相处模式,纯粹的感觉,还有纯粹的爱情,这种纯粹会让两个千疮百孔的人相互救赎相互依靠。只是,过了今晚,他好像没有资格再追求所谓的纯粹了。

蔺暖阳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陶云澈垂眼看她的时候眼神能温柔得化出水来,她看着他的唇,就在她的额头上方,她抬下巴的时候,她的唇就会离他的更近一些。她的脸笼罩在他呼出的气息中,痒痒的让人很安心。她找到了他的嘴,紧紧地贴上却没有动。她由哭了,泪水滑落进两个人的嘴里,一样的苦一样的涩,一样的凄凉和无助。

片刻之后,蔺暖阳缓缓离开了他。

陶云澈陪着她沉默。

“走吧,我该回家了。”蔺暖阳平静地说。

陶云澈默默下床:“先把针灸做了,如果你不想明天晕倒在婚礼现场登上头条的话。”

蔺暖阳怕,只好乖乖地又躺回到了床上。

陶云澈又变回了专业的模样,有条不紊地施针,等待的时候,他会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着天。他说最近还是有很多小女生跑到医院里去看他,院长没有想到一个几分钟的宣传片竟然带来这么大的轰动,打趣他在中医走进年轻人这件事上功不可没。听到这,她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他就任由她握着,直到起针。

蔺暖阳不想开车,陶云澈陪着她坐地铁。车厢里有零星座位,但座位的两侧都有人。两人默契地走到另一侧的门边,她靠墙而站,他握着扶手,用臂弯将她护在了里面。她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虽然晕眩好了许多,但脸上没多少血色,在车顶灯的照耀下,白得就像鬼故事中的地铁幽灵。

“要不要去坐一会儿?”陶云澈真的很怕她会倒下。

蔺暖阳摇摇头,说:“近点。”

陶云澈没听清,疑惑地看她。蔺暖阳看着上上下下的人群,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往身边拽。他明白了,立刻靠近了她一些。她顺势靠在他的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蔺暖阳说:“家里的密码我不改。”

陶云澈不知道蔺暖阳想表达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肯定不会死在蔺家,更不可能是肖家,而会死在我们的小公寓里。活着不让我痛快,死了我怎么也得合自己的心意。”蔺暖阳又说。

陶云澈抱住了蔺暖阳,没说话,只是红了眼眶。

陶云澈一直将蔺暖阳送到家门口,中式小楼已经装扮一新,在射灯和大红彩绸的装扮下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倒与准新娘鬼一样的脸色挺相称。门口有个人影在晃悠,走近了才发现是钟守意。他一点都不意外看到陶云澈,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甚至,还有点感激。

钟守意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

“别推辞,这么晚了,你回公寓去住,替我,守着。”蔺暖阳的语气不容置喙。

陶云澈不知道他需要守的是什么,她的自由,她的无奈,还是她的疯狂与崩溃?

“就这么办吧!”钟守意喊来自己的司机,明天就是婚礼,好多人还在忙活,像是要通宵的架势。

陶云澈不敢推辞,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蔺暖阳,直到司机催他。他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转向钟守意,小声说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最好让她好好休息。”

钟守意已经留意到蔺暖阳的脸色,点点头,目送着陶云澈上了车。这期间,蔺暖阳一直看着大门上的宫灯,复盘着陶云澈第一次见她的情形。直到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她才转头看过去,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后脑,他好孤独啊,蔺暖阳想,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