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里人声鼎沸,小婶坐在客厅看到蔺暖阳站了起来。她走到蔺暖阳身边:“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小婶去我房间吧!”蔺暖阳说着先一步上了楼。
“我想先看看嫂子。”小婶在蔺暖阳身后说。
蔺暖阳心里一动,对小婶的表情明显又柔和了许多。
蔺暖阳妈妈的遗像被安放在了阁楼,那个的房间几月如一日,只是黑色相框被披上了喜庆的红绸,阿姨说是怕明早事儿多,着急忙慌地再忘了,所以就提前放了。蔺暖阳感激她的细心,看着妈妈的照片好半天没动。
“小婶,还是去我房间吧!”上完香,蔺暖阳说。
小婶点点头,跟在蔺暖阳的身后,出了门。
“小婶找我是为了小叔的事吗?”
小婶坐到窗边的圈椅上:“不,我来,是为了沈落蕊的事。”
蔺暖阳倒茶的手一顿,缓缓转头去看小婶。
小婶笑了笑:“我都知道。”
蔺暖阳想问小婶都知道什么,但却没能开口。
“算起来,十一年还是十二年了吧?没想到你小叔还挺长情的。”
蔺暖阳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反正小婶也知道小叔和沈落蕊的事了,估计应该也不难知道他其余的风流韵事。“小婶,你知道我小叔在那些风月场所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佛祖要是知道他把这句话用在这种地方,估计会立刻把他打进油锅地狱!他对沈落蕊不是长情,而是沈落蕊一直还做着嫁入豪门的春秋大梦!”
小婶托腮看着蔺暖阳,笑道:“你爸说蔺家最通透的人就是你,以前我还不信,寻思着你小孩家家的,能懂什么。今天听到公司的事,还有你砸你小叔办公室的事儿,再听你这番话,忽然觉得,大伯的眼光还真毒!”
蔺暖阳在小婶对面坐下:“小婶就别拐着弯骂我了,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那我就不拐弯了。这段时间肖卓是不是没怎么和你联系?”
蔺暖阳想了想,点头:“对,他知道我烦他。”
小婶说:“他最近天天和沈落蕊在一块,他俩的事曝光后你小叔就不怎么理沈落蕊了,再加上我回国,他就断了她每个月零花。肖卓最近在想办法弄钱,是因为答应了沈落蕊要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艘游艇。型号我都知道,价格不到一百万,但再加上每年码头的停靠费、油费、保养费,再入个会什么的,一年下来二三十万不一定能够。养沈落蕊很费钱,她可不是一般的小三一个月给个几万块钱就打发了,她的胃口很大,比如,前几天因为肖卓给你定了个三克拉的结婚戒指,她立刻跟他要了个4.2克拉的。这些钱对肖卓这个富二代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但架不住时不时地来这么一下。况且,肖卓在肖氏就是挂了个空职,为了控制他败家肖董每个月只给他几万块的零花,他能够自己的开销就不错了,养沈落蕊,你猜他靠什么?”
“他不会和我小叔合作了吧?”蔺暖阳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感情这两个人才是最长情的,她竟然完全不知情!
“肖卓还是有点骨气的,这点我知道。他靠的是你婆婆。你婆婆这个人,我不好评价,我这个前车之鉴给你个忠告,慈母多败儿这句话是至理名言,瞧你小叔这死德性你就能预见肖卓的将来。我知道你不喜欢肖卓,和他结婚也不过是为了让蔺家能喘口气。我今天就是来挑唆你的,肖卓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光在我们那,让我撞见的就不止一次两次。你不喜欢他,估计这些事也不在乎,但我觉得你不能放任他和沈落蕊厮混。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合法妻子,他的钱就是你的钱,既然是你的钱,就没有替他养沈落蕊的道理。”
巧了,蔺暖阳也是这样想的!她的确不在乎肖卓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但他却很在意他和沈落蕊在一起!小婶的这个逻辑很有意思,她当然不会花钱养沈落蕊,一个字儿都不想给她!但这是她心里的想法,没有摸清小婶的目的她还不能流露出来。
小婶又说:“放心,我说这些不是想借你的刀去杀人,第一呢,我的确不甘心沈落蕊过得这么舒坦,第二呢,我对付不了她,她不但把你小叔拿捏得死死的,你知道吧,她连爷爷都笼络了。”
的确,在爷爷面前,沈落蕊的地位远比蔺暖阳这个孙女要高得多。蔺暖阳非常不理解老蔺家的这种畸形感情,更不理解肖卓血气方刚的怎么就容忍沈落蕊一脚踏两只船!
小婶看出了蔺暖阳的疑惑,说:“沈落蕊和肖卓的确很多年没什么交集,重新在一起就是蔺家和肖家提出联姻的那几天。”
“敢情是我刺激她了?!”
“当年,在沈落蕊的眼中,她可是半脚踏进肖家门的人。你小叔这些年也没闲着,沈落蕊也知道,这些年她弄了不少钱,估计这会儿巴不得你小叔不要她了,这样她就可以全心全意缠着肖卓或者再找下一个目标。她是个惯犯,不可能被一个老男人抛弃就安分了。”
小婶倒是坦诚,蔺暖阳听明白了,其实小婶也懒得管小叔的破事儿,只是有些不甘心,毕竟照她的逻辑,她也养了沈落蕊这么多年。她一直盼着沈落蕊没有好下场,这种想法太迫切反而没有想好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就现在的情形来说,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告诫与她同命相连的蔺暖阳,因为以蔺暖阳的性格不可能放任,至少不会让沈落蕊好过。
“放心吧小婶,只要她敢把那些龌龊事儿做到我眼皮子底下,我绝对会恶心恶心她!”
“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小婶说着站了起来,“还有件事。你小叔知道陶云澈,也知道那孩子在你家住过几次,不过你还没结婚,正常谈恋爱两人住一块他也说不着什么。但以后你要和肖卓结了婚就得注意些了,你小叔这人小人心思,有仇必报,我觉得小陶那孩子挺好的,蔺家的烂事儿就别牵扯倒别人了,你说呢?”
这些话很中听,与蔺暖阳的想法不谋而合。
小婶拉起蔺暖阳的手说:“阳阳,小婶不说假话,不管你小叔怎么想你,我是真心感激你。没有你,蔺家真的就完了。我和你堂妹真心希望你幸福,但你选了这条路注定了是艰难的。还是那句话,胜者为王败者寇。蔺家压了你这么多年浪费了你不少时间,你有能力尽管使,你小叔要是斗不过你那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你要是斗不过你小叔,那是你没本事,到时候你也得愿赌服输。你记住一句话,赢的人永远都是对的,只要你不犯法对得起良心你就大胆去做。但有一点小婶还得给你打个招呼,他是他我是我,你和他斗不要牵扯我和你堂妹,我们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的态度上次在店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天重复这些话就想让你知道,一旦跨出这一步,你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明白。不过我一点底气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去依附肖家。”
“这不叫依附,这叫选择,是审时度势后的明智决定。小婶看好你,加油!”
蔺暖阳有些哭笑不得,见小婶有要走的意思,打开卧室门,和她一起下楼。临走的时候,她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了蔺暖阳:“我知道你喜欢收集手工披肩,这是我和照照给你挑选的。原本想给你定做一条的,结果咨询了一下得一年多才能拿到成品,没办法,我就从现货中随便挑了条,看看喜不喜欢。”
蔺暖阳打开盒子,是一条纯国产的苏绣而且还是最为名贵的三异绣。白色的底丕,一面绣着传统的百鸟朝凤图,另一面是一仕女图,配色大胆,美轮美奂,绣工一看就是名家之手,披肩的一角绣着作者的名字,与几年前她收藏的那条出自同一位工匠。以现在的价格,蔺暖阳粗略估计一下,这条披肩能买一辆不错的车了,这绝对不是“随便挑了一条”。
“这太贵重了!”这样贵重的礼物只有爸爸送给她过,蔺暖阳有些受宠若惊。
小婶笑道:“比起你为蔺家做得,这点不算什么。再说,这条披肩是我替嫂子送你的,收着。哦,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沈落蕊没有被辞退,她也没打算辞职,也就是说,无论她和你小叔关系如何,两个人的合作关系还没有终止。”
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奇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蔺暖阳和小婶的关系突然拉近了。蔺暖阳并不是被几句话和一条价值不菲的披肩收买了,她还没那么没骨头,只是觉得或许小婶和她一样,都是敢爱敢恨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蔺暖阳只睡了三个小时。这几年,她曾经有过几次类似“发病”的情况,但每次只是眩晕,只有这一次出现痉挛的情况。病虽然来得突然,但蔺暖阳心里清楚,这病发得并不意外。她其实是虚弱的,但看着所有的人都在为她忙活,也只能硬撑,撑到最后,她的脸色实在差得不像准新娘,反而有一种要赴死的意思,钟守意便死活不让她继续撑了,硬逼着她躺到床上,看到她睡着才悄悄离开了房间。
钟守意在书房找到了蔺董,告诉他:“昨晚阳阳发病了。”
蔺董站了起来,短暂的错愕之后是心底发冷的仓惶:“去医院了吗?”
“当时陶医生在她身边,我刚打电话问过了,他给她做了推拿和针灸,应该是好多了。他说这几天媒体盯着肖家和蔺家,阳阳不同意去医院。他将应对方法告诉了我,说这病应该是心情所致,去医院也没有特效药和更好的治疗方法,建议让她好好休息。方便的时候他会再给她做治疗。”
蔺暖阳没时间休息,也没“心情”。
蔺董没说话,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垂着头半天没动。
钟守意默默退出了房间。家里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詹野像个影子一样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的草坪发呆。
“钟总。”
钟守意打算去客房小憩一会,还没走出客厅,就听詹野叫他。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充满了疲惫。他停下脚步,转头看詹野。
“可不可以把院子里的这些花挪到阳阳新家阳台上?去了新地方,总得有些家里的念想。”
钟守意想起来詹野没事的时候似乎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院子里的那些不知名的花草上。他不懂花花草草,瞟一眼黑黝黝的院子,什么花啊草啊,都看不清。他皱了皱眉头,心里腹诽阳阳才不稀罕什么花草,但毕竟不好直接拒绝,敷衍道:“再说吧!”
“这些花是十年前阳阳被关的时候,我陪她一棵一棵栽下的。十年了,真快啊!”
钟守意脚步一滞,看着詹野笔直的背影许久说不出话来。
陶云澈很听蔺暖阳的话,乖乖回了公寓。比起灯火辉煌张灯结彩的蔺家别墅,这个小公寓看上去要多冷清有多冷清。站在客厅中央,他的眼前像幻灯片一样开始出现蔺暖阳的身影,坐在飘窗上的,在厨房的,上楼的,二楼房间里的。她总是习惯面无表情,似乎永远在想事情,脑子没有一刻是清闲的,但每次看到他,她的脸上总会露出一丝笑容。他喜欢看她笑,就像她的名字,阳光明媚温暖宜人,可是,以后的她,还会有这种笑容吗?
陶云澈在飘窗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打了个盹,但很快又醒了。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洗漱、做早饭,吃饭,然后准备去上班。只是临走的时候,他又特意折回厨房给蔺暖阳也做了一碗,明知道她不会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