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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便是除夕了。

纪家一家子难得有这般整齐的时候,远在安源的纪择知还是被允回府过年了,每每看见纪言蹊的眼神似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似的。

纪言蹊只当看不见,待在自己的灵蹊院里自得其乐,每日喝着小茶嗑着瓜子看其他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沈姨娘已近临盆,纪择知自然是不会在她房里歇息的,于是乎其他几位姨娘便都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日日都是一出好戏,看得纪言蹊颇为开心。

至于长房嫡妻沈氏,如今对纪择知的态度惯是客气的,不再去谋求什么爱,只一心想着如何将艺姐儿抚养长大。

再说纪择谦那房,纪择谦与付相思是极为恩爱的,只不过付相思进门也有些时日了,可却迟迟未有身子,这可急坏了纪老太太。

明里暗里地与付相思好一通说道,次次都叫付相思面红耳赤的,看得纪言蹊乐不可支地打趣了对方好一番。

纪言芙如今很是低调,不夸张的说她现下与纪言柔也无甚区别了,若不是逢年过节饭桌上还能瞧见这个人,纪言蹊都快要忘记她的存在了。

纪言锦近来日子不太好过,想来是上次纪淮安将纪言蹊的话听了进去,所以现下对纪言锦的态度十分冷淡。

纪择明身子骨不太好,因此临海楼里惯常一股子浓厚的汤药味,就连洒扫的下人也多是绕开走的,更别提府中主子了。

以往颇受宠爱的海姨娘,如今不再得宠还得照顾病恹恹的儿子,听闻其时常以泪洗面,短短几个月的光景瞧上去竟是比以前老了十来岁。

除夕宴上,纪言蹊默默地扫视了一眼,发现大家的情况与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相差无几,海姨娘那张脸让她最是印象深刻,恐怕就是纪言倾回来了都得吓一跳。

饭毕,小辈们规规矩矩地依着习俗去了正厅,纪择知这一辈的先给长辈们拜了年,随后就是艺姐儿这一辈的给纪言蹊他们拜年了。

这一辈最大的就是纪言疏屋里的笑笑,笑笑如今已经一岁多了,脆生生地喊着舅舅、小姨,简直要将纪言蹊的心都融掉了。

艺姐儿和搏哥儿尚小,一个爱哭一个爱笑,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在整间屋子里。

纪言蹊毫不吝啬地给几个小朋友封了厚厚的红包,末了还不忘打趣付相思几句,嘱咐付相思明年务必要从她这儿领走一个红包。

拜完年,纪家一家子聚在一起吃起了小食,说说笑笑了会儿便各自回了屋子。

等纪言蹊偷溜出门到苏瑾珩的小院子时,已是亥时,四下一片寂静,唯有挂在门头上的那两盏大红灯笼亮眼得很。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去,苏瑾珩正在书房里作画,一瞧见她立马扯了张崭新的宣纸盖住了原本的画作。

纪言蹊见状皱了皱鼻子,佯装生气道:“哼,云澈哥哥画了什么我看不得?”

“给你的礼物。”苏瑾珩笑得温和,伸手揉了揉纪言蹊的发顶,“还差几笔,所以暂且先瞒着。”

“画的什么?”纪言蹊来了兴致,抓住苏瑾珩的广袖摇了摇,语气里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云澈哥哥就给我透露一点嘛~”

苏瑾珩哪里见得纪言蹊这副模样,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很快选择了缴械投降,“我们初遇的场景。”

“护城河边?”

苏瑾珩不置可否的笑笑,揽着纪言蹊的腰将她推了出去,“蹊儿帮我煮碗饺子可好?”

“行吧。”

纪言蹊自然晓得苏瑾珩这是故意支开自己,但还是极为配合地去了小厨房。

厨房的火早已烧好了,两盘饺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灶台上,就连锅里的水都帮她盛好了,可见苏瑾珩预谋已久。

纪言蹊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开始煮饺子,看着饺子在锅里翻腾,倒是叫她忍不住想起了去年的除夕。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乐呵呵地拉着苏瑾珩给他煮了碗饺子,虽然饺子包得一塌糊涂,味道更是一言难尽,但苏瑾珩半句嫌弃的话都没有,温柔得让人动容。

那时候,苏瑾珩也为她画了幅画儿,给她看了要她落章,偏生还不肯给她,叫她骂了他好些日子的小气鬼。

那时候,苏瑾珩第一次唤她蹊儿,他说“因为确定了蹊儿的心意,所以不必再套近乎了呀”。

思索之间,锅里的饺子便已熟了,纪言蹊笨手笨脚地捞起锅里的饺子,而后慢慢折回书房。

彼时苏瑾珩的画作已然完成,见纪言蹊进屋连忙接过她手中的饺子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扔,拉着她的手来到了桌前。

装裱精致的画轴上,依旧是一片浓墨重彩的红,白衣男子单手钳住了一把匕首,女子则仰着头满脸怒色。

画轴的最右侧是苏瑾珩铁画银钩的落款和题字——《倾心》。

纪言蹊见状瞪大了眼,过于熟悉的场景唤醒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那是她重生那日的记忆!

“杀人、放火,随意一项,姑娘便能将牢底坐穿。”

“眼瞎、耳聋,以偏概全,公子凭空捏造也是犯罪!”

苏瑾珩,便是那个阻止她杀雅姨娘的人,也是那个从烈火中救出她的人!

扭过头直愣愣地看向苏瑾珩,脸上的茫然直接逗笑了苏瑾珩。

“看来蹊儿不记得我了。”

“记得!如何会不记得呢!那时云澈哥哥可是一上来就骂我来着!”

苏瑾珩被堵得一噎,自觉闭了嘴。

嘴上说着嫌弃,但纪言蹊手还是很自觉地抚上了画轴,“云澈哥哥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蹊儿喜欢便好。”

眼见着小几上的饺子已没了热乎劲,纪言蹊忙拉了苏瑾珩坐下,“吃饺子!”

饺子煮得有些久了,加之方才放置得有些凉了,说实在的口感算不得好,可苏瑾珩却吃得很香,丝毫瞧不出嫌弃的模样。

看着苏瑾珩这样,纪言蹊就忍不住有些心酸,去年的这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齐王爷,豪宅华服、高朋满座、珍馐佳肴,可今年却落得个孤身一人的凄凉模样。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纪言蹊,又如何能够心无波澜呢?

心中虽有凄凄,但纪言蹊却并未言说,陪着苏瑾珩说说笑笑的用完了晚餐。饭毕两人又在院子里放了几支烟花,过了会儿苏瑾珩便开始赶纪言蹊回府了。

纪言蹊不愿这般早就回去,苏瑾珩却担心她离开时间太长会叫人发现。两人谁也不肯相让,明明一件好事儿却让两人差点红了脸,最后还是苏瑾珩先妥协了。

因为,他看见纪言蹊红了眼。

“蹊儿这是担心我?”他问。

“大过年的,瞧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叫我怎么不担心!”

苏瑾珩笑了,伸手摸了摸纪言蹊的发顶,低声道了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