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巨大的水花溅起。
女人腰肢纤细,身姿轻盈,仿佛一朵巨大的白色山茶花,沉进水中。
这是极美丽的一幕。让人有种摧毁的美感。
她的白色长裙,在水中漂浮开来,像一朵朵被折开的花瓣。
几乎是在坠水的一瞬间,常希音就清醒了过来。她根本猝不及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陷入了惊恐之中。
她被人推下了水——被一双冷酷无情的大手。她甚至还记得那双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她后背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失重感。
被水没过头顶的冰冷与恐慌。
水并不深,可是夜间的水池温度比白天更低,水中还漂浮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失去控制的感觉。
常希音呛了一口水,猛烈地咳嗽起来。
接着才十分笨拙地、竭尽全力浮到了水面上。
她一边张狂地摆动着四肢,一边无助地低声喊道:“拉、拉我上来——我不会游泳——”
那声音听起来实在很可怜,连被斩断了翅膀、捏住了喉咙的鸟雀。
起先,男人还是高高站在岸上,冷冷地看着她。
这个仰视的角度,泳池的底光波光粼粼地照耀着丁一英俊的脸,令他看起来尤为森冷,像没有感情的雕塑。
但随着常希音的声音渐渐微弱,似是要无助地沉进水里。
男人终于往前一步,微微屈身,凝视着她。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知道错了吗。”丁一问她。
常希音慌不择路地点头,忙不迭地说:“知道、知道了……”
“错在哪里了。”他又问
常希音表情一慌:“你、你先拉我上来,我真的不会游泳!”
男人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而胜负在一开始就已决定。
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会取胜。
果然,常希音不过坚持了几秒钟,就急急忙忙地求饶。
“我都错了,我全错了,我不该把你认错人,我不该跟他出来玩……”
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却是完全屈服的、如鸟雀一般温驯的姿态。
一滴水从她湿透的发丝往下淌。
滑过白皙的肌肤,微微开合的红唇。
莹润的月色与斑斓的灯光,照耀着水中漂浮着的女人。
她像从海洋和月亮里走出来的小美人鱼。
没有人可以不对这样的美人产生恻隐之心。
丁一终于朝她伸出手,低声问她:“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常希音有些羞怯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你、你是……”
她的手指很细,很白,很修长。
像一截柔若无骨的藤蔓,攀住他。
长进他的血肉里。
丁一只顾盯着她的手,再盯着她的唇,根本没有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么晃神的一功夫,常希音准确无误地抓着他的手。
她以一种接近于奋不顾身的姿态,仰起头,对高高在上的男人咧嘴一笑:“管你是谁,赶紧给我去死。”
常希音将男人也拉进了水里。
理论上,女人的力气是远没有男人大的。
但常希音显然是借了巧劲,算好了时机,使了美人计,还很有心机地找到了最好的发力点与角度。
“啪——”
丁一落水的一瞬间,动静真是够大,简直就像是发了地震。
巨大的水花都溅紧了常希音的眼睛里。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心里却只有一个字。
爽。
真的太爽了!
她觉得还可以更爽一点。
就趁着丁一刚落水,故意将对方的脖子往水里按了一会儿,又趁机踹了他两脚。
水下太乱了。光影斑驳。
常希音遗憾自己没机会欣赏丁一惊愕的表情,但现在的他已经足够狼狈,足够解气。
她心满意足,转身要往对面的岸上游。
自然,常希音的游泳速度很快,姿态很标准,技术也非常高明娴熟。因为她在加州住过几年,有一段时间经常往海边跑,冲浪、潜水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游泳。
刚才都是她装的,就是为了骗这个男人上钩。她从来不会轻饶任何一个想要将自己拖下水的人。
可笑的是,丁一竟然还真的这么好骗。她只是刚刚做出了一点点姿态,都没来得及放大招,这家伙就已经上钩了。
常希音心下得意着,奋力地往外游。
假如她游得再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上岸拿手机,给水里的丁总拍个小视频。
正在这样美滋滋地做着春秋大梦,常希音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抓住了。
“!”
常希音心中一慌。
却无力挣脱。
好像整个人都再一次落入了一只大掌中。
那种失去平衡的感觉尤其可怕。
丁一的手是滚烫的,禁锢的。她觉得脚踝上好像缠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拽。
常希音简直想骂人,故技重施,往后用力蹬了对方几脚。
但这一次一点用处都没有。
反而她越是用力往后蹬,就越被拖进他怀里。
她身后是巨大的阴影,是铺天盖地的海草,是张牙舞爪的鲨鱼。
她的挣扎在他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常希音近乎慌乱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水下太暗,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本能一惊。好像被凶兽盯住,猎物的本能反应。
这时,她被他完全抓住了。
丁一将她按进怀里,两人都往下沉。
在水里面待了太久,常希音已经开始憋气了,他却还是毫无反应,好像根本不需要呼吸一样,定定地望着她。
她终于看到他的眼睛。
漆黑的,专注的,没有光线的。
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平静的疯狂。
疯子。
疯子!
常希音无声地、慌不择路地咒骂着,用力拍他的胸口,要将他推开,要摆脱他往上浮。
可是没有用。
都没有用。
常希音被更蛮力地、更强势地箍紧他的怀里。
他的衬衫湿透了,她的裙子也是。
隔着薄薄的布料,两人身体相贴。
像水中之火。
依然来势汹汹,要燃尽一切氧气。
常希音觉得觉得可能是真的要缺氧了。
她脱力地倒进他的怀里,像被斩断了根的水草。
恍惚的意识里,她察觉到一只手在缓慢地抚过她的唇,她的后颈,她的肩胛。
像餍足的野兽,在采撷胜利的果实。
他们终于开始往上浮。
常希音完全脱力,在他耳边痛骂:“神经病。”
丁一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喷过她后颈。
愉悦地。缓慢地。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他第一次真正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