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常希音第一次造访异性同龄人的家。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她也经常受邀去男同学家里做客,在他们家的后院烧烤。
但那时候往往都是一大帮子人一起同行,她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独自造访一个异性的家。她必须承认,这种行为背后似乎隐含着某种暗示的意义。
毕竟,家,就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地方。
在心理学的范畴里,一个人邀请你去他的家,意味着他愿意向你敞开自己。
她不能不心情复杂。
但另一方面,她之所以会来到他家,动机却是巧合加巧合,再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赶鸭子上架——
借用他家,来跟情绪不稳定的妹妹谈心?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常希音感觉自己完全是稀里糊涂地,就被梁程媛忽悠了过来。而对方最后那古古怪怪的神秘态度,以及她和丁一那若即若离的关系,也令常希音十分头大。
她站在丁一家门口,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自己是掉坑里了。
无论如何,现在再想要回头也不可能了。
她心情复杂地按动了门铃。
保镖替她开了门。
来之前常希音其实好奇过丁一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她猜想应该会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大房子。
但现在亲眼所见,她发现甚至比她想象过的还要更夸张。
纯白。
高科技。
全自动化。
一尘不染的样板间。
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滑了过来,电子屏幕上打出一个两眼弯弯的笑脸,看起来十分可爱。
常希音不禁也对它笑了一下。
下一刻,对方就伸出两只长长的机械臂,对着她一阵狂喷。
刺鼻的酒精味四溢。
常希音:“……”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保镖,十分尴尬地向她解释道:“进丁总家要先消毒。”
常希音从这两人胸前和脸上的水渍判断出,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流程。
“好吧。”她莞尔一笑,“你们老板的洁癖真的很严重。”
其中一个人感叹了一句:“可不是吗。”
另一个人狠狠地用手肘推了一下对方。
丁一看起来是对常洁媖早有安排,两位保镖轻车熟路地将她安置在了楼下的客房之一。常希音一进门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个房间的墙面是纯白的。
家具则是冷冷的金属色。
常洁媖置身于其中,神情平静而安详,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上。简直像是一个被关在实验室里的试验品。
假如不是场合不太合适,常希音觉得自己真的会想要拍照留念。
她请保镖帮忙检查了一遍,确保这个屋子里不会有任何的尖锐利器,或是任何能让常洁媖伤害自己的东西。
保镖们神情慎重地点了点头,立刻掏出一个安检的扫描器,对着房间里四处扫描。
常希音:“……”
倒也不必如此。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科幻片。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好似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保镖们立刻停止了动作。
常希音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接着又轻声对常洁媖说:“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对吗。”
常洁媖固执地躺在原地,还是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紧紧地闭着眼睛。
常希音说:“为什么要装睡?你不想理我了吗?”
“……那我就出去了。”
她故意这样大声地说。
一边很缓慢地往外挪动,一边对门口的机器人说:“我出去之后,麻烦你将房门锁起来。”
“好的,客人。”机器人一板一眼地用电子音回复道。
常希音明显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像是有点慌了。
她的脚步声更响了,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
机器人的脚步在地上拖着,发出规律的声响。
“别走。”常洁媖低声说。
“不装睡了?”
“你们都在骗我。”常洁媖用低低的、控诉的声音说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常希音停了停,才语气轻柔地说:“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见他?!”常洁媖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你没听到吗,他、他都被抓起来了!!爸爸要告他杀人!!爸爸那么有钱,一定会请最好的律师,可是阿寻又没钱又没势,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只有我、只有我能保下他,只有我去说出那天晚上的真相……”
常洁媖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
但床头柜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抓起墙面上一个不起眼的墙饰,朝着常希音恶狠狠地扔了过去。
常希音当然是躲开了。
“那个二十万。”她身后有一个人很冷静地说。
丁一站在门边,朝机器人低声说了句指令。对方乖乖地过来打扫。
看起来很柔软的白色肚皮朝上翻起,露出内在的垃圾处理装置。两条机器臂化身扫帚和吸尘器。整个过程相当智能,几乎是静音的。但由于房间里太安静,还是能听见柔和的机器音在作响。
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安静。
纯粹是因为。
——被“二十万”这个数字震住了。
“二十万?!”常洁媖难以置信地抬高嗓音,“你抢钱?”
丁一很平静地说出一个设计师的名字。
常洁媖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她妈妈秦湘丽近年来热衷于艺术投资,所以这个设计师的名字她有所耳闻,的确是国内大牛,也的确是值这个价。
“那又怎么样!”常洁媖大声说,“我有钱!”
她将另一个壁饰也丢了过来。
丁一说:“这个四十万。”
常希音:“……”
常洁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