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
“那我们现在加回来吧。”她拿出手机,很果断地说。
于是两人又变成了好友。
虽然很不合时宜,她忍不住看着空白的对话框弯了弯唇:不知道这次的好友关系能维持几天。
丁一问她“笑什么”。
常希音,“没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仿佛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
常希音顺便告诉了丁一,自己偷听路弛打电话的内容。
“路弛提到了照片这个词。”她思索着,“所以他知道被偷拍的事。”
这里面甚至还有几张照片,他是看着镜头的。
丁一“嗯”了一声。
常希音:“可是为什么要把照片发给你?”
“可能他以为我们会结婚。”他很平静地说。
常希音怔了一下。
他又提到“结婚”这个词。
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轻飘飘的词语,不具备任何意义,不会与戒指、承诺、财产、家庭……等等沉重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枷锁。
常希音想,他就像是一个不精通人类社会文化的机器人,所以才会时时刻刻把“结婚”挂在嘴边。
当然也可能他只是喝醉了,才会口不择言。
哪种结果都好,她笑了笑,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轻松地耸肩:“那他真是大错特错了。”
丁一抿了抿唇,低头将自己收到的所有照片都发给了常希音,又一张张地、不厌其烦地将它们从微信的对话框里删除。
发送未满两分钟的信息只能撤回,不能删除,他就非常耐心地等着。时间一到,立刻让它们消失。
常希音失笑:“你在干什么啊。”
“不想把这些照片保存在聊天记录。”丁一说。
常希音更好笑地说:“那你收到的时候怎么没删?”
“我觉得你可能会用到。”他说。
常希音怔了一下。她心中升起微弱的暖流,不合时宜的感激之情。
“多谢你。”
丁一说:“不用。”
“你经常收到这种骚扰照片,一定很烦吧。”常希音接着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尽快解决,不会再打扰你。”
她想要尽量显得礼貌,但丁一似乎又不是很高兴。
他没什么表情地问她,“怎么解决。”
常希音苦笑,“我也还不知道。”
“先下楼去找路弛吧。”她想了想,“他好像喝了很多,也许会更容易说出实话。”
丁一说:“你不知道喝醉的男人很危险么。”
“知道啊。”常希音开玩笑地说,“我早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吗。”
她抬起头,却堕入男人的眼里。
他的目光是没有杂质的漆黑,像望而不可及的深潭,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竟然用这样的眼神在看着她。
“我先去找他……”
她下意识转身要走,不远处却响起了说话和脚步声。
常希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丁一从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她被迫后退一步,失足跌进卫生间的第一个隔间。
“咔哒”一声。他在身后锁上了门。
常希音皱起眉,正要问男人现在在干什么:“你干……”
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指腹仿佛不经意地,擦过她饱满的唇珠。
“嘘。”男人的声音也变得低不可闻。
感应灯因为安静而熄灭。四周暗了下来,她的呼吸也随之而静止。
外面一声熟悉的闷响,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咚、咚、咚——”头顶的感应灯随之亮起。
常希音觉得这声音像是踩在她心上,她不太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丁一无声地笑了笑,用口型对她说‘别出声’。
隔间外一个年轻女生,正在用很甜蜜、很撒娇的语气和父亲打电话,抱怨了一堆在公司实习有多么辛苦、自己有多么想家。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欢呼一声,挂断了电话。很快女生又拨给了另一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像换了一个人。
“嘿嘿,骗到钱了。”她笑嘻嘻地说,“爸爸刚给我打了一万块,明天就去逛街。”
常希音:“……”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手掌被人轻轻掰开。
丁一在她的掌心写,‘你在想什么’。
他们好像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
常希音在对方的手上画了个叉,示意自己没有兴趣继续这种幼稚的对话。
但是丁一又将她的手掰开,很固执地捏着她的手指。
因为刚刚被烘干过,男人的手仍和记忆里一样,温暖而干燥。这让她回忆起某个夜晚,他们曾经也在幽暗中同处一室。
常希音问他,‘给你发照片的人,你有回复过他们吗。’
丁一说,‘没有。’
‘为什么不直接拉黑?’
‘我觉得你可能会用到。’他还是这样说。
重复的、平静的口吻。
他又问她,’你在想什么。‘
隔间外的女生还在向朋友倾诉,父亲对自己有多么好,多么予取予求。
‘she\\u0027s lucky’(她很幸运)。常希音这样写。
似乎换一种语言来表达会显得不那么艰涩,但其实常希音还是撒谎了。她真正在想的是她的妹妹。
她在想,或许她的妹妹常洁媖和父亲之间,也经常有这样的对话。常洁媖也会这样向父亲撒娇、甚至说些无伤大雅的谎言,而父亲哪怕看穿一切,还是会包容她、哄她。
但她却从未享受过慈父的温情。
也不曾拥有过这种特权。
丁一静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也给你打钱。’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很认真地写道。
‘别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