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燃犹豫过要不要先把人送去医院,沈予常去的医院是林家的,那里肯定是不能去了,要不带他去荒海医院?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怀里发出虚弱的声音 :“斐燃,回家……不去医院。”
“好。”他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温柔和心疼。
斐燃是闪过来的,自然是没有交通工具,眼下再叫车,他也等不及。
“沈予,去我家可以吗?可以的话你先把眼睛闭上好吗。”
沈予不问为何,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斐燃轻柔地将人完全覆在怀里。
下一秒两人出现在斐燃家的玄关。
“我开灯了,闭眼。”青年提醒道。
漆黑的室内,晃眼的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予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攥着斐燃的手更紧了。
斐燃把人一路抱进卧室,强光让他下意识偏过头往他怀里躲,苍白的脸颊露出大半,还有上面早已暗紫发黑的指印。
斐燃眼神一暗,环着他腰身的手臂陡然收紧。
恨不得现在拐回去再把那老东西暴打一顿。
把人轻手轻脚放在床上转身去浴室打开热水。
然后又去客厅翻箱倒柜找到一盒医疗箱,回到浴室关掉水龙头,拿一条毛巾在热水中浸湿拧干。
走到床边捞起他受伤的手腕专心致志帮他擦拭、消毒、上药、包扎。
等伤口处理完了,斐燃皱成蝴蝶结的眉头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斐燃把药箱收好,然后回到床边坐下,伸手仔细给他脸上的伤痕上药。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找到你,早点把你带回来,我会保护你。”
斐燃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起伏的胸口,隐隐不忿的神情和语气落进沈予的眼里、耳中。
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充盈而安心的感觉,无迹可寻又理所当然。
斐燃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包在手心,用亲密而不越矩的姿势跟他靠在一起
沈予循着他的手看去,片刻后轻声开口:“你的手受伤了。”
斐燃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可能是因为之前握着玻璃碎片划出了两道口,上面沾着几滴血迹。
“没事,你别担心。”他转头望向沈予,从药箱里上翻出碘伏和创可贴,随意地擦了两下,贴上一个创可贴,这样就算包扎好了。
“你可以发泄出来,有我在。”
斐燃安抚的声音温和,轻轻地用胳膊将沈予揽进自己的怀里。
沈予只是沉默着。
斐燃轻声问:“睡一会好吗?”
沈予摇摇头。
他脑海里全是刚才在奔跑中看到的那些人。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哥哥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从来不让他单独和林执出去。
斐燃没再问,见他慢慢平静下来,起身:“我去看下煮的粥好了吗。”
听见斐燃要走,沈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伸出又快速缩回。
“跟我去客厅吗,我想看着你?”
斐燃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转过头,嘴上象征性征求着他的意见。
手上不容拒绝地俯身将沈予连人带被子都抱到了客厅沙发上放好,叹息一声:“怎么感觉又瘦了呢,想把你喂胖可真难!”
沈予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趁着斐燃背对他的机会,眼神直直地跟着他走,内心深处莫名令人没来由地感到安心和平和。
沈予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一时也不能太过进补,还是吃点白粥比较合适。
斐燃来不及用砂锅慢慢用文火煲粥,刚到家的时候,斐燃就顺手淘了点米放入了电炖盅。
空气中很快传来带着清淡的米香味,沈予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中带上一丝茫然。
“斐燃?”他无措地喊了一声。
“我在。”那头很快应下,接着从厨房走了出来。
斐燃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走过来抱住了沈予。
沈予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传来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声!
“砰砰”
“砰砰”
“砰砰”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胳膊肩膀,自下而上缠至心间,缠得他心跳忍不住加速,似乎在为现在的情形感到茫然和疑惑似的。
过了许久,斐燃终于舍得将对方放开。在沈予的发顶上抚过,轻拍着他的背,似在安慰,又似鼓励。
电炖盅“叮”的一声发出提示音。
斐燃走进厨房,揭开盖子看了一眼,稠粥已经煮开,正“咕嘟咕嘟”地翻滚,飘出浓郁的香味。
他拔了电源,找出一个碗,盛了多半碗,觉得刚煮开的粥有点烫手,于是放到一边暂时凉着。
想了想,又洒了一点点盐进去,轻轻搅了几下,连带着要吃的退烧药和消炎药一起带到客厅。
“去卧室吗还是在客厅吃?”沈予侧靠在沙发上,眼也不眨地看着斐燃走来。
“在这就好。”
斐燃端起粥,想要喂他。
“我自己来。”沈予接过斐燃手里的碗,舀了一勺,轻轻吹气,随后送进嘴里。
咽下之后,有些意外地开口:“你放盐了?咸的。”
“是啊,你不爱吃甜的,只能放点盐了,不然没味道,胃口不好的话吃不下。”
斐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关注着他的表情,“而且还能补充一点盐分。”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锅里还有白粥,我给你盛一点过来?”
沈予笑着摇头,没再说话,但很快喝完了粥。
斐燃守在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碗,把退烧药和水杯递过去。
“退烧药吃了吗?”他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目光在茶几上扫过。
“吃过了。”沈予依然注视着他。
一贯强势的人偶尔示弱,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柔软,让斐燃看得心疼。
“好了,那我带你回房间睡觉好吗。”斐燃轻松地将他抱起,稳稳当当地把他放回床上,掖好被子,把窗户关上。
“我关灯了。”
斐燃转身要去门口,被沈予拉住:“陪我一会吧。”
“我不走,只是关灯。”
沈予嘴唇紧抿,却不自觉偏头贴近了他的手掌,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都看到了吧,他,喜欢我的父亲,因为我和我的父亲有几分相似,所以对我好,把我当成父亲,对父亲想要做的,没能做的,这么多年的照拂原来都是披着虚假狼皮的爱意。”沈予皱着眉,目光却空洞。
“他们都在骗我。都是假的。”
沈予苦笑一声,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