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空间。
一道身影隐在黑暗之中，话语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
“输了。”
他双手手心之中，各有一团灵魂气息浮现，给人的感觉，一团炙热如火，一团平静如湖。
刚一出现，炙热的那一团灵魂气息就像是见到了失去的珍宝一般，丝丝缕缕的气息本能飘出，纠缠上另一团灵魂气息。
平静的灵魂气息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对方的热情。
见此，身影轻笑一声，随后眼神落寞……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或许眼神的主人自己都没能将其整理清楚。
“要是眼睁睁看着你们魂飞魄散，不作为，她一定会收拾我的……”
说完这话，身影轻轻抬手，两团灵魂气息就投入地府，依稀有了身形。
细细看去，那身形就是林沁心和裴知陵两人，随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推入轮回，前往新生。
“不过……”
身影仿佛透过重重空间看向愣住的晓龙，眼中有了一丝杀意。
……
“呼……呼……”
身边好似出现了别的存在，仿佛婴儿一般细弱的呼吸声。
黑暗之中，如同神只的少女只是睫毛微微颤动，没有过多的反应。
“呼……哈……”
声音越发强盛，数量也越发多了起来。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少女却觉得自己周身出现了一团又一团好似小精灵一般的光团，将她围住。
“白望川。”
“白望川……”
“白望川！”
一声又一声，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甚至每一次的声音都不一样，但其中透出来的依赖和孺慕让少女心神巨颤。
被包裹其中，少女仿佛经过了每一个人的一生，快乐的，或痛苦的，或肆意的，或困顿的，但每一个都那么鲜活，而后……
他们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少女睁开双眼。眼前，白发马尾的兽皮少年静静站在那，四周数不清的光团漂浮，给少年染上一丝神圣，额心上竖眼已经睁开，其中流光溢彩。
阿泽。
“大人。”
阿泽勾起嘴角，淡淡笑着，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错觉。
不对，不仅仅是阿泽……
“您怎么能这样任人宰割。”
阿泽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往外一带。这一瞬间，仿佛有着少女所熟悉的所有人都顺着阿泽的动作一同拉住了她。
“大人，请取下您蒙在心上的薄纱，好好看看外界吧。”
“大人，您不该这么屏蔽自己……”
一声又一声，无数神明的心声。周围的黑暗褪去，少女清晰看见了自己脚下的神力金沙海洋，清晰看见了身在凡世间气急败坏的晓龙，清晰看见了被囚禁在虚无空间的花河……
似有所感，本奄奄一息的花河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着。
“族长，晓龙想要复活巨龙一族，毁了这方世界！我们是有罪，但万物无罪！”
随后，花河笑着散去自己的灵魂之力，庞大的灵魂意志直接毁了这方虚无空间，不愿成为少女的掣肘。
少女甚至来不及阻止，只留下了花河一丝灵魂气息。
花河狠到不惜魂飞魄散，又或许……
沉默。
少女收回眼神，微微垂眸，遮去眼中的痛苦神色。
花河也不打算活着了。
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仅仅过去了一瞬，少女眼角流下一滴泪。
“对不起。”
眼泪顺着面颊，滴落，泛起一阵空间的涟漪。
少女再一抬头……
痛苦？软弱？顺其自然？统统不再。
被花钺好好放置在小四合院房间里的玉色骨头突然湮灭，少女身上的气势达到一个顶峰，可与整个世界匹敌，不，甚至世界的再生与毁灭仅在她的一念之间。
阿泽静静看着，毫不在意自己这最后一缕执念被少女身上的气势撕裂。
眼前这位的全盛姿态，不是谁都能近距离观赏的。
执念消散，光团散去，茧房破碎，金沙海洋顷刻间倒流，全数回归。
少女只是一个迈步，这方虚无空间就仿佛摔碎的瓷瓶，碎裂。
……
裴知陵献祭自己的瞬间，晓龙发觉他大意了。
这样果断、没有一丝挣扎的猝不及防直接把晓龙打懵了一瞬，他很清楚刚刚裴知陵干了什么“大事”。
“一群疯子！”
晓龙气急回身，想要第一时间回到虚无空间，稳定白望川。
结果下一瞬间，晓龙眼前视线范围出现一位少女。
她脚尖轻点，就从虚空之中来到这方世间，最完美的身躯，最完美的容颜，出现的瞬间就让万物失色，唯独她一人拥有光彩。
美到让人失神，也……
不过一个抬眼，气势上的压迫扑面而来，那双眼依旧悲悯，但少了迷茫，多了高高在上的淡漠与……怒意。
晓龙体内的巨兽竖眼不受控制地冒出，痛苦挣扎，然后砰的一声炸得粉碎。紧接着，晓龙身后环绕的怨气巨龙悲鸣一声，统统消散。
好不容易养好了天道反噬的晓龙在这一眼下，再次重伤。
天道轰鸣，万物欢呼雀跃，欢迎着少女的到来。
也强到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抗之意。
“晓龙……”
飘渺、清透，仿佛天籁的声音带着审判，审判她眼前的蝼蚁。
“你不该对这方世界动手。”
世界最强神明，无人能超越的最强神明，白望川，回归！
……
“你不该对这方世界动手。”
这样的超脱世外、高高在上，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其眼中不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晓龙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白望川对自己的“放水”。
根本不是他的小心翼翼，也不是他的用心谋划，从一开始白望川就放纵了他的所作所为，自愿上套！
经历“灭世一战”后，和天道都有所交际的白望川竟然比远古时代更强上了一个台阶，这是晓龙没有料到的。
晓龙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满是不甘和悲愤。
“好一个虚伪的最强神明！”
“若是我没有打算复活巨龙一族，只是想要杀了你，你就打算顺其自然了？”晓龙顶着双眼灼烧的痛苦直直盯着白望川，嘲讽道。
“是。”
灵魂纯粹的白望川不屑于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闻言，晓龙直接红了眼尾。
“你以为杀了你就可以抹去巨龙一族的悲剧？最强神明竟然会这般天真！”
白望川没有第一时间回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痛苦愧疚。她微垂眼睑，才淡声道：“错误已经酿成，我不能看着你将这方世界拉入万劫不复……”
白望川伸手，微微收紧手掌。晓龙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捏住，动弹不得，压迫得他全身神力都开始不稳。
“我犯下的罪，我自会去偿还，这不是你们灭世的理由。”
晓龙全身的神力开始散去，逐渐无力，和晓龙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怨气尖叫挣扎着。
“你们不是巨龙一族，只是一团又一团不甘丑陋的怨念，根本比不上巨龙一族。那是何其骄傲的种族……”
神力每散去一分，生命气息每淡下去一分，晓龙身上的怨气就消散一分。
最后的弥留之际，晓龙彻底清醒过来。他神情复杂，曾经被怨气操纵所做的一切记忆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人，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晓龙主动散去自己的灵魂之力，赴死……
这是他保留身为人类尊严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
一切平静下来，尘埃落定。
唯留这世上最后一位，也是最强的神明，孤零零站在半空。
天道都感受到了她的孤独与悲伤，吹来一阵清风，吹得白望川发丝飞扬，却吹不动她那静如死水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