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您啊。”
一人愤怒，一人微笑，气氛凝滞，气氛平静之下暗藏你死我亡的针锋相对。
“是阿泽？”
晓龙的发问前言不搭后语。
“您猜得对，确实是我师父……”
当事人裴知陵一听明了，他点点头，邪邪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又好似变了一个人，突然气质阴冷下来，一张带着冷意的凶脸。
“不然他一个万事不关心的老人家为什么硬是抢来地府阎王的位置，还特意传给了我。”
“好，好得很。你们命运一脉数次坏我大事。”
万年前，晓龙暗中杀了所有的神，就差一步就能集合神力复苏巨龙一族，何曾想阿泽阴了他一把，把他抢来的所有神力反哺大地，不止让他功亏一篑，还让天地越发稳固。如此，晓龙不得不直接对着白望川下手——先杀白望川，再借着白望川的权柄复活巨龙一族。
这一次又……
……
伴随着晓龙的话语，天地间一阵阵龙吟声起，通身漆黑的巨龙从四面八方而来，身负巨大怨念，眼神冰冷残暴。
一时间遮天蔽日，巨龙将体型上仿佛蚂蚁一般的裴知陵团团围住，强大的压迫力差点让裴知陵连头都抬不起来。
裴知陵心中大骇。
他以数万分身修的人间百态，借林沁心之手，终成神。这样艰难的成神之道竟还能被晓龙压一头。
明明之前，晓龙不过一个普通的神明……
“不明白？你师父死前……难怪，毫无联系，你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晓龙一眼看出裴知陵的心思，开口道，“你太小瞧巨龙一族，低看她。能让巨龙一族吃亏的，也只有她一人。”
巨龙一族，巨龙一族……她？
裴知陵心里有着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还没开打，怎么可能认怂。”
裴知陵身后展开巨大金色光翼，每一片羽毛都流光溢彩，细细看去，似乎能走马观花看见一个人的一生。
冲突到了极点，一头巨龙一声龙啸，甩身就朝裴知陵一爪而去。同时，其他巨龙死死盯着裴知陵，一双双血红的眼发亮，巨龙一族独有的精神冲击先一步降临……
……
漆黑的虚无空间，一片金沙之海。
中央，黑色茧房之中，身形透明人儿，插进其身的黑色丝线忽的颜色变淡，控制力减弱。
睫毛浓密卷翘，如羽扇，扇动两下，缓缓睁开。
前所未有的虚弱，白望川睁开眼时，脑子尚是一片混沌，还在迷茫。
入眼一片黑暗，那些遮掩视线的怨念欢呼着，白望川愣怔一下，意识才渐渐清明。
是了，是她自己有所察觉却还是放任事态发展到了现在。
她会就这样死去？
白望川似有所察觉，缓缓侧头看向远处的虚空，那似乎停留着一个她熟悉的存在。她就这么静静望着，随后低垂眼睑，只觉得心闷得无法呼吸。
若是能洗涤她所犯下的罪，那就如他所愿吧……
……
裴知陵身上所带的功德金光正是怨念的克星。
但……
以整个世界为根基的巨龙怨念，数量庞大到根本不是一个需要速战速决的战斗所能解决的。
而晓龙的目的就是……
金光一闪，裴知陵身后羽翼搭上他手中的双剑砍入一头巨龙的脖颈处，神力、功德双加持，双翼与双剑光芒大盛。
巨龙惨叫一声，一下子少了半边身子，立马化为雾态溜到远处，重新吸收怨念，等待复原。
裴知陵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赶尽杀绝”，在巨龙化雾时，其他巨龙就已经冲上前来。
晓龙站在远处，凌空而立，一边伸手轻摸靠在他身边的巨龙龙头，一边平静地看着被巨龙“戏耍”的裴知陵。
杀神？命运一脉全是有着九条命的狐狸，最是难杀。而他……
只需要一些时间。
……
晓龙的目的毫不掩饰，裴知陵看得明明白白。
正困惑，裴知陵脑海里突然闪回一个名叫“方叔”分身的记忆……
白望川？最强神明？世界遗忘？
与一位斗篷女子的记忆。
阻挠？血契？不惜下杀手？
碎片的记忆拼凑成一个近乎完整的猜想可能，裴知陵心头狂跳，死压着自己冷静下来。
手臂上刺痛传来，裴知陵身体快于脑子，堪堪躲过被巨龙利爪撕裂的命运。
“分心？”
晓龙眼底藏着一抹嘲讽，神情越发高高在上。
“找死。”
无法分心过多思考，只能……
裴知陵下了狠心，果断做了决定。伤口处的血顺着手臂流至剑身，融入。
光剑骤然破碎，碎片有目的地朝围在四周的巨龙而去，一眨眼就化为金色的巨虎，一口咬上巨龙的脖颈，将巨龙咔咔吃入腹中。
大部分巨龙身上只有一只巨虎，被伤后，就势均力敌斗起来。剩下的就不是那么幸运了，甚至有一个幸运儿被四只巨虎缠上，来不及逃就被四只巨虎分食。其中，一点血色的怨念想要逃离，依旧被一口吞下。
晓龙眉头一皱，眼中隐隐染上怒火，不过依旧没有动作。
裴知陵特意对着晓龙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实则心里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血色怨念在巨虎体内彻底消散，这时，裴知陵感受到了……
一片虚无空间，一大片如海一般的金色沙砾，透着让他心惊的力量。中央黑色茧房，茧房之中一道神圣的身影，低垂眼眸，身形透明，看上去脆弱极了，又坚韧极了。
裴知陵一瞬间回神，情绪激荡，但面上不显。
真有这么一位神明！
白望川的存在，裴知陵亦没了印象……
到底是强大到了什么地步，需要晓龙用到世界遗忘。如此存在，哪怕他记忆被篡改，也应当留下了痕迹。
裴知陵很清楚自身脾性，白望川这样的存在，他不可能不留下记录。
巨龙一族？她？
【她杀了所有的巨龙……她屠杀了众神……】
曾经裴知陵执笔的小说片段闪现。
他啊……
裴知陵身后双翼破碎，犹如蝴蝶，盘旋向上。裴知陵的身体和灵魂也跟着破碎，跟随“蝴蝶”而去，如同飞蛾扑火，死亦往矣。
早就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与破碎面容不同的是，裴知陵满心满眼都是如释重负。
【“她是真正的无情无心，亦是真正的……”】
万年以来的重任，终于可以卸下。
【“天道代表人，眼中有着天下苍生……”】
【“只要有她在，这方天地就不会输。”】
【神明阿泽对着他的小徒弟如此说道。】
……
“师父，你这么早就有了预感，是件好事啊，你徒弟我还能当一把救世主，怎么一副好像我就要死了的模样……”
见着眼前兽皮少年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青年一个哆嗦，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
……
“师父，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在师兄弟之间选择了我……”
也明白那时，你为什么一脸悲痛地看着我了。
因为，人间百态。
因为……
无论怎样的准备，她都会是最后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