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舸说完，抬步就要往前走。
陶慕语再次喊住他：“世子！”
季明舸半条腿踏上台阶，转身过来，冷漠地睨着陶慕语。
他今天心情很不好，所有的耐心已经用尽。
可惜天色太黑，陶慕语看不清他隐隐带着怒气的脸。
陶慕语思索了一瞬，换了个婉转的说辞。
“世子送我的东西价值连城，我即便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么多的宝物。”
“可是，有一样东西对我来说更为重要。”
“世子如果一定要送我点什么，我愿意拿这些宝物来换。”
季明舸明白她指的是何物。
他咬了咬后槽牙，问：“吴威的一纸休书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陶慕语郑重地点点头：“很重要。”
“为了它，让你做什么都行？”
陶慕语不知季明舸何意，咬了咬唇，说：“只要我能做到。”
季明舸忽然抚掌大笑：“好啊，那你嫁给我。”
陶慕语愣住，她睁大双眼，不明白季明舸为何会冒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来。
他明明心悦卫楚婷不是……
季明舸掸了掸衣服下摆，淡淡到：“你别误会，我只打算纳你做妾。想做世子夫人，你还不够格。”
想到季明舸送自己的一车礼物，陶慕语忽然想明白，这不是他的心血来潮，是早就有计划的事。
陶慕语不自觉冒了一手心的汗。
她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世子与我之间没有半分感情，何苦……”
季明舸从台阶上下来，逼近她。
他比她高出一大截，站得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不过讨个小妾，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他忽然俯下身，头几乎要抵在她的额头上。
“再说了，你怎知本世子对你没感情？我现在就对你很感兴趣，很想……好好了解你。”
他声音越说越低，在这黑夜里，让陶慕语觉得阴森可怖。
她往后退几步，正色道：“世子，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可能嫁给你。”
季明舸不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休书不要了？不是说为了它什么都能做？”
“是，尽我所能什么都可以，但不代表赔上我的幸福。”
陶慕语再退，离开季明舸老远。
直到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余一个黑沉沉的轮廓。
陶慕语才大声说：“世子送我的东西，我已经送回来了，就在国公府西侧门那里。”
“我与世子之间再无亏欠，再无牵扯，就此告辞。”
陶慕语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
直跑到大街上，看到路边店家的灯火，她才弯下腰大口喘气。
方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渐渐消散，陶慕语抬头望天。
漫天的星星散落，像无数个她与凤卢青一起数星星的夜晚。
陶慕语紧紧握住胸前的小鱼玉佩，喃喃到：“阿青，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
……
陶慕语不知道卫楚婷那里进展如何。
她去卫府，却被告知卫楚婷不在府中。
陶慕语心中焦躁，一时想着若季明舸真要强娶，她就破罐破摔，玉石俱焚。
一时又想，或许只是季明舸为了吓她放出来的狠话。
她抱着侥幸心理，祈祷着季明舸不要再出现。
可是想到范六娘的事还没个结果，又焦急心烦。
陶慕语眉头紧锁，趴在柜台上发呆。
最近给小鱼儿投食的活落到了陶慕语头上，小鱼儿也渐渐与她亲近起来。
肥硕的猫儿一个纵身，灵巧地跳到陶慕语肩上。
又顺着肩往她头上爬。
小鱼儿伸出爪子试探着踩了几下陶慕语的脑袋，见陶慕语没有反应，便放肆起来。
陆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陶慕语梳好的发髻已经被小鱼儿挠成了鸡窝。
可陶慕语却未曾察觉，仍旧一脸苦大仇深地模样， 趴在柜台上发呆。
这场景滑稽中又透着诡异。
陆三走过去用手在她眼前划拉几下，关切地问：“师傅，你怎么了？”
陶慕语眼珠往上一翻，盯着陆三。
“陆三，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不一定是真的。”
“如果吴威不肯和离，也不肯写休书，你愿意带着六娘离开吗？”
陆三一愣：“离开，去哪？”
他和六娘的家都在广安城，亲戚朋友，还有青鱼小厨都在这里。
陆三没想过要离开。
况且他母亲身体不好，以往的月钱都拿来给母亲买药治病了，并没有积攒。
离开青鱼小厨，离开广安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谋生。
陆三没有把握，他也放不下自己的亲人。
陶慕语见他面露难色，挥了挥手：“我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相处一年多，陆三多多少少还是对陶慕语了解一些的。
他压低声音问：“休书……真的拿不到吗？”
陶慕语正要说话，忽然有道尖利的声音叫喊起来。
“陶掌柜！陶娘子！恭喜你啦！”
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摇着帕子，一步三扭踏进青鱼小厨。
陶慕语直起身盯着她。
妇人见陶慕语头发蓬乱，一脸憔悴，也是一怔。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哟，瞧陶娘子似乎面色不好，这不正巧么？喜事临门，正好去去晦气。”
她说着，后面跟着几个家丁将几口大箱子抬进来。
青鱼小厨的大堂放不下，门外又堆放了茶叶、糖、糕饼和锦缎。
每一箱每一筐都用红绸布扎着，上面贴着喜字。
陶慕语心中警铃大作，问那妇人：“这是什么意思？”
妇人见陶慕语一脸蒙在鼓里的模样，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是张媒婆，安国公府知道吧？季小世子托我上门给娘子送聘礼来了。”
她眼珠滴溜溜转，四处打量青鱼小厨：“陶娘子若给季世子做妾，这小饭馆的门面至少得再翻上一番。”
“这位是财大气粗的主，你嫁过去，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世子年轻，长得又俊，身份架势摆在那里，想与他做妾的人不计其数。陶娘子这是撞大运了呀！”
她一番说辞下来，不知情的食客们也纷纷起身抱拳，对着陶慕语道恭喜。
陶慕语没有理会，咬牙道：“我何时答应过这门亲事？”
张媒婆一愣，很快她又笑起来：“现在答应也不迟啊。你瞧，聘礼都在这了，季小世子对你情谊深厚，陶娘子还不赶紧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