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语没想到季明舸说要娶自己,就真的不管不顾让媒婆上门。
她秉承着不得罪权贵的原则,力求和气化解此事。
可现在聘礼都抬到青鱼小厨了,季明舸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更改。
既然没有转圜的余地,陶慕语也只能撕破脸面。
她冷冷道:“我没答应要嫁,永远都不可能答应。”
“你把这些东西抬回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媒婆没想到陶慕语竟然会拒绝,她为难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家丁,笑着说:“这聘礼都送来了,陶娘子就别使小性子了。”
她压低声音对着陶慕语劝:“季小世子何等人物?得罪了他,哪有好果子吃。”
“况且,世子这条件真是没得挑,陶娘子嫁与他做妾,是攀上高枝了。”
陶慕语冷笑:“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我就是不愿意嫁给他,难道他还要强娶不成?”
说着,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陆三,搭把手!”
陆三忙不迭过来,与陶慕语合力将箱子抬出了门。
有家丁想上来阻止,被陶慕语狠狠瞪上一眼,又止住了动作。
直等把大堂里的箱子搬空,陶慕语神色自若地回到柜台后,径自拿起算盘划拉,不再看张媒婆一眼。
张媒婆见食客都在看着自己,青鱼小厨门口不知何时也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她自觉没脸,一跺脚,恨恨地吩咐家丁打道回府。
等他们一行人走光,陆三才过来:“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季世子怎么……”
陶慕语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淡淡道:“没什么,他发疯,别管他。”
要换做别人倒还好说,可这是季明舸季小世子。
陆三不敢大意,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是因为我和六娘?”
陶慕语这才看向他,认真说道:“不关你们的事。”
陆三却不信。
“师傅 ,你不要瞒我了。如果真因为我和六娘,你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何况凤小将军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照顾你,如今却惹得你身陷困境,我真的不知该如何与他交代才好。”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陶慕语问他,如果拿不到休书,他能不能跟六娘一起离开。
陆三咬了咬牙,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师傅,你别管我们了。我带六娘走,走得远远的,有没有休书都无所谓了。”
陶慕语喉头发苦,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只是休书的事了。”
事情始于休书,但现在她当众拒绝了季明舸,打了他的脸,他又何尝会放过她?
天色黑尽的时候,陶慕语在擦着桌子。
陆三忽然从后院出来,将门窗插好。
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紧跟着从后头出来。
她颤声喊了一句:“掌柜的……”
陶慕语听出她的声音,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六娘!你怎么来了?”
她警惕地左右看看,又牵着六娘往后走。
才走到庭院,六娘忽然扑通跪在地上。
陶慕语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她却啜泣着不肯起来。
陆三紧随其后,与六娘并排跪下。
“师傅,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你才惹上这样的官司。”
六娘掀起遮在眼前的纱帘,满脸泪痕:“掌柜的,我已经偷偷去看过母亲,她已经答应我与陆三的事,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陆三点点头:“我会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他看向六娘,握住她的手,对陶慕语说:“我们三个一起,离开广安城,去别处讨生活。休不休书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掌柜的,你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了。”
听他们如此说,陶慕语不自觉流了满脸的泪。
她吸了吸鼻子,将六娘和陆三扶起来。
“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事,你们终于有相守一世的决心,我很欣慰。”
“可是事已至此,大家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不怪你们,再给我选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为你们出头。”
“只是我力量有限,如今季明舸逼上门,我也自身难保,不知道吴威会不会趁机发难。”
她转身去柜台,抱出一只匣子塞到陆三手中。
“要走就尽快,我怕夜长梦多。”
陆三推脱着不肯收:“我们哪里能再要你的钱……”
陶慕语却牢牢按住他的手:“要收,走远些。”
她看了看六娘,又看向陆三:“作为你们的掌柜,这就当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好了,只可惜经此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我恐怕也不能喝上你们的一杯喜酒了……”
陆三眼眶通红,他转头去厨房抱出一罐酒来。
陶慕语看着他怀中的酒罐,笑了出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青鱼小厨门外响起了砰砰的砸门声。
三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惧色。
六娘忙把头脸遮盖好,陶慕语拉着她往仓库去。
陆三则往前去瞧。
砰砰砰!
砰砰砰!
陆三站在大堂内,看着镂空的门框映出来的高大身影,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正当他要有所行动时,门外一男声传来:“小鱼儿,你在吗?开门!”
是甜哥儿的声音。
陆三忙来到门边,要开门时又问:“甜哥儿?”
“陆三!”甜哥儿沉沉的声音传来。
陆三不放心,问:“你一个人吗?”
甜哥儿焦躁地一掌拍在门上:“废话!还能有谁?”
陆三这次开了门。
不等陆三把门插好,甜哥儿径自往里走。
他到处寻找,边问陆三:“小鱼儿呢?她不在这里?”
正说着,陶慕语从仓库钻出来。
看见甜哥儿,她也是一怔:“你怎么来了?有事?”
甜哥儿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要瞒?”
这两日龙武卫事忙,凤卢青走了,没个人出来管,正事杂事纷乱。
甜哥儿和谢老二已经有两三日不曾到青鱼小厨吃饭了。
要不是今夜甜哥儿外出打酒,听到酒客们聊起此事。
陆三走过来,当先解释:“都是因为我们,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休书,师傅也不会被季明舸缠上。”
甜哥儿紧皱着眉,问陶慕语:“现在要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办?”
陶慕语这会反而镇定下来。
她不想陆三和六娘心存愧疚地离开,于是挣脱开甜哥儿的手,笑着安抚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着急。”
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酒坛:“陆三和六娘要走了,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同他们喝一杯,当作为他们践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