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语当先行了礼。
季明舸笑着明知故问:“陶娘子来国公府,不知有何事?”
陶慕语不想与他打哑谜,索性开门见山。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府上小吴管事和我的伙计范六娘的婚事而来。”
她说着,眼睛往季明舸身后瞄。
却见吴威低垂着眼,目光沉沉。虽没有许多表情,却不免叫人觉得阴气森森。
季明舸将手中的折扇一抖,揶揄道:“青鱼小厨不是做吃喝生意吗?什么时候陶掌柜也变成媒婆了?”
“再说,他们已经成了夫妻,往后的事外人又何必再插手?”
陶慕语见季明舸装傻,明显是故意刁难。
但她又不好把话说死,只得深呼吸平复情绪,说道:“但如今夫妻二人感情不睦,眼看是过不下去了。所以我希望小吴管事能与六娘和离,大家好聚好散。”
陶慕语话音刚落,吴威一瞬间捏紧拳头,就要上前一步来与其理论。
却被季明舸用扇子轻轻横在他跟前挡住。
“夫妻之间小打小闹不过常事,床头打架床尾和。陶娘子一个未出阁的,是不懂这些夫妻情趣的。”
陶慕语收敛了笑容:“但六娘不这么认为。此番前来,我也是受她所托。既然感情不在,还请小吴管事高抬贵手放人。”
这会吴威再也忍不住,怒问:“那个贱人叫你来的?她还有脸!”
季明舸冷笑一声:“感情不在?是压根就没有感情吧?”
“我瞧你们这帮人原都是一路货色。明明心有所属,偏要假装深情,图的什么,又为的什么?”
“身为一个女子,三心二意,罔顾贞洁。怎么?当我们国公府的人好欺负不是?”
他既是为吴威出头,又是替自己鸣不平。
当日卫楚妍告诉他,卫楚婷对他不过只是利用。
她心里装着的一直另有其人。
季明舸怒火中烧,向来只有他玩弄别人的份,没想到卫楚婷竟然胆大包天,欺骗到自己头上来。
听说吴威的事情后,他更觉这伙人面目可憎!
陶慕语只知道卫楚婷与季明舸闹掰,却并不知其中内幕。
她听出了季明舸的话外之音,飞快思索,正色道:“交往时自然是真心实意,但若性格不合,感情破裂亦是常事。”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不喜欢了,玩腻了便换下一个。那凭什么要求女人就得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呢?”
吴威冷哼出声。他的声音有些细,带着几分阴柔。
“你倒真会替她找借口。”
“从一开始就未曾交付真心,我自问一没有对不起她,二没有强迫她,她凭什么把我当猴耍?”
“明明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还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其心可诛,其罪可诛!”
陶慕语忙辩解:“我可以保证,六娘与陆三之间清清白白,他们二人从未做过任何逾矩……”
话没说完,就被吴威冷冷打断。
“成亲前一夜,顺利坊乌华巷陆三家门前,两人抱作一团乱啃,这还叫做无事?这就是陶掌柜眼中的清清白白?”
陶慕语一下子愣在原地。
瞧吴威满脸的怒气不似作假,只怕这事还真的发生过。
虽然她明白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陆三还是六娘都不好与别人说出口。
但她没有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脑子也有些短路。
吴威接着说:“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我没有将他们扭送官府已经是仁至义尽,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来问我索要和离书?”
他情绪激动,也不顾季明舸脸色,直接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陶慕语的脑门上。
“你告诉范六娘,我不会与她和离。她对不起我在先,不论我怎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她就该老实受着!”
他的话激怒了陶慕语,想到六娘满身的伤痕,陶慕语一时激动,反口喝道:“别做梦了!”
她也索性破罐破摔:“六娘不可能再回吴家,这个婚她离定了。”
说着,她扫一眼季明舸:“即便你们去报官要人,我们也是不怕的。”
“六娘满身的伤可以作证,吴家的下人可以作证,我可以作证。到时候我便告你吴威对发妻施暴,不顾其性命,恨不得打死了事。”
“我们丢面子事小,六娘被人耻笑事小。你堂堂国公府当真丢得起这个脸么?”
“叫人知道你季小世子包庇恶奴,欺压良家妇女,这话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说完,陶慕语后退几步,恭敬朝季明舸作揖。
“季世子,我对你向来敬重,若非被逼到没有退路,我绝不敢这样做。”
“但我希望你明白,自来虽然民不与官斗,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和离书也好,休书也好,我希望吴小管事尽快差人送去青鱼小厨。否则,我即便散尽家财,也要为六娘讨个公道。”
陶慕语三作揖后,不再看季明舸与吴威一眼。
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下挺着背脊从容离去。
……
季明舸没想到卫楚婷就够离经叛道的,陶慕语竟也如此大胆。
他在这二女身上接连吃亏,心中烦闷不已。
正一杯苦酒入喉,厢房的门被推开。
季明舸紧皱着眉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女人,不耐烦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卫楚妍对着他福了福身子,笑道:“方才在酒楼门外见到了国公府的马车,我正好有事告于世子,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季明舸没有招呼她落座,径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没好气地问:“又有何事?”
卫楚妍笑着靠近些,拾起桌案上的牙箸,神态自若地为他布菜:“听闻前日,青鱼小厨的掌柜闹到国公府去了?”
季明舸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凌厉的眼风刮过来。
他伸出一只手猝不及防狠狠捏住卫楚妍的下巴。
“你如何得知?把心思动到国公府头上来,你怎么敢?”
卫楚妍觉得自己的颌骨快要被捏碎。
她确实买通了国公府的一个下人,陶慕语从国公府离开当晚,她便得知了此事。
但如今见季明舸恼怒,她不敢承认,只得忍着痛楚辩解:“不是我……”
“是那陶慕语放出狠话,若小吴管事不肯交出和离书,她便一纸状书告到京兆尹,告世子您包庇恶奴,姑息养奸……”
其实这话全是她杜撰。
但这会季明舸正为此事烦恼,听卫楚妍一说,已然信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