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语走出小巷,却看见巷口大树下站着一个人。
高大挺拔的背影似曾相识,陶慕语心头雀跃,一瞬间觉得心脏快要从口中飞出来。
她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快步上前。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头过来,陶慕语脚步顿住,是甜哥儿。
甜哥儿见陶慕语一个人出来,往她身后瞧了瞧,问:“发生了什么事,陆三呢?”
事已至此,便不好再瞒。
况且吴威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料理。
陶慕语明白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搞不定的,于是跟甜哥儿一道慢慢往回走,把六娘的事大致说了。
她隐去了一些六娘被羞辱的细节,只说吴威如何残忍地伤害她。
走到青鱼小厨门口,甜哥儿问:“你今晚要住在这?”
陶慕语点点头。
六娘受了伤,本就不好与她挤在一张床上睡。
何况这两人今夜定然有说不完的话,她也不好回去打扰。
“嗯,我那里只有一张床。六娘不好露面,我打算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儿去找个客栈。”
“等事情了了,我再搬回去。”
甜哥儿不由皱起了眉。
小饭馆里除了桌子就是凳,连被褥都没有,她要睡哪里?
陶慕语笑着宽慰:“放心啦,天气这样热,没有被褥也不是什么大事。”
甜哥儿却摇头:“不行,你跟我走。”
他不由分说拉着陶慕语往前,陶慕语忙道:“你那里也住不下人啊,我不去。”
甜哥儿却倔强地不肯放手:“我跟谢老二或者段玉徐竹挤一挤。”
……
这是陶慕语第一次踏足这个小院。
虽然是几个男人住,但阮娘常常上门,倒还打理得不错。
最让陶慕语惊讶的是甜哥儿的房间,比她一个姑娘家的还要干净整洁。
甜哥儿给她打来热水,又嘱咐:“被褥是才洗过的,不脏,你放心睡。”
他不知道用什么洗的,被褥上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
甜哥儿出门前又说:“明儿我和谢老二还得去当值,吴威的事你先别冲动,等下了值大伙一起想办法。”
见陶慕语点头,他才放心地替她关好门。
甜哥儿往外走出几步,停在阴影里。
直到隔着窗户看见陶慕语的影子吹熄了灯,他才放心地离开。
……
第二日一大早,陶慕语睡醒。
她来到院子里,见段玉和徐竹各执一根竹枝在套招。
段玉见陶慕语走过来,当先停下,同陶慕语打招呼:“小陶姐姐,你睡醒啦。”
徐竹也笑着把竹枝扔在一边,说:“我去给你打热水。”
两小子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
待陶慕语梳洗过后,又给她端来早饭。
陶慕语欣慰地伸出手,两个小崽子立刻乖巧地将头递过来。
陶慕语哈哈笑着揉乱了他们两个束好的发,笑着夸赞:“真贴心!”
段玉老实说:“师伯吩咐的。”
陶慕语咬了一口肉包子,笑着点点头:“他也贴心。”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
陆三照顾六娘一夜,今天只怕上不了工。
于是她招呼段玉和徐竹:“你们替我去跑一趟腿,把今天订的席面取消。”
她想了想,又补充:“就跟各位客人说,厨师今天有事,下次来我给他们打五折。”
两个小孩走后,陶慕语慢条斯理吃完早饭,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她折了一条柳枝拿在手上,随意挥着,边想事情。
六娘离开吴宅已经过去一夜,吴威肯定发现了。
这事须得尽快解决,若叫吴威闹上门,只怕不好看。
何况闹大了,对于六娘和陆三来说都不是好事。
左思右想,陶慕语决定先去国公府一趟。
吴威在国公府十分有威望,上得主人赏识,下得奴仆丫鬟敬重。
她如果在国公府与他提这件事,为了维护形象,谅他也不敢与自己撕破脸。
只要哄着他签下和离书,即便往后他不服气再闹,六娘也占理。
说来卫楚婷与季明舸交好,这件事若拜托卫楚婷来处理,只怕会简单许多。
可偏偏前几日卫楚婷告诉她,季明舸上门求亲被她赶走。
现在两人已经交恶,这事便不好再求卫楚婷来办。
于是陶慕语决定不牵扯他人,只身上国公府走一遭。
……
来到国公府门前,她呈了自己的拜帖,点名要见见吴威小管事。
吴威知道六娘此前曾在青鱼小厨帮工,知道陶慕语来,应该不会拒绝她。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丫鬟引着陶慕语前往亭子里去。
那位丫鬟与她斟了茶水,摆好点心,才恭敬说到:“吴管事还在忙,请娘子稍等。”
来之前,陶慕语已经想好一段措辞。
可来的路上,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会趁吴威还没来,正好再好好琢磨琢磨。
于是欣然点头。
之前托凤卢青打听吴威为人,他告诉陶慕语,吴威为人正直保守。
他当初经媒人介绍,一眼相中六娘,应该是存了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心的。
可越是这样体面端正的人,便越是在意道德礼节。
知道六娘与陆三不清不楚后,吴威必定出离愤怒。
六娘欺骗他在先,还给他戴了一顶那么大的绿帽。
对于讲究体面的吴威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他若风流些倒好,这事虽然有损他的颜面,接受起来也没那么难。
最多打骂六娘一顿,再休了她。
可他成亲前偏偏是个十分禁欲克制的人,这种人一旦遭到背叛,便容易造成性格扭曲,从而发展成一个变态。
从吴威对六娘的一系列行经看来,他现在已经心理变态了。
他不愿休弃她,即便自己在外眠花宿柳,也不忘折磨她。
要他放手与六娘和解,只怕难上加难。
除非……
陶慕语正想到关键处,有脚步声传来。
她往不远处看去,只见打头来的却不是吴威,而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季明舸。
在季明舸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细长眼,窄脸的清秀男人。
想来此人正是吴威。
他看上去文静,但面容苍白,脸色沉郁。
若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倒十成十像足了电影里的斯文败类。
与气质森然的吴威相比,相貌优越的季明舸则打扮得像一只花孔雀。
他身上穿一件妃色锦缎长袍,腰上束着蜀绣云纹宽腰带,头上戴的是白玉莲花冠,看上去十分华丽。
季明舸半笑不笑走到亭子中央,将陶慕语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懒懒问道:“陶娘子这是为何而来?”
陶慕语不知为何自己要见的是吴威,季明舸会跟来。
但瞧他主仆二人的表情,季明舸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此番前来,只怕是为吴威出头。
面对季明舸,陶慕语原先想好的一番说辞皆变成废话。
看着面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正用戏谑的眼光看着自己,陶慕语不由头皮发麻。
他此前被卫楚婷羞辱赶出卫府。
作为卫楚婷的好闺蜜,这次与季明舸狭路相逢,他只怕是要新仇旧恨一起同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