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不知从哪得知了陶慕语和凤卢青的事。
傍晚吃饭的时候，她特意提起：“那位凤将军倒是个不错的后生，家世好，人也周正。”
“小语能嫁进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气。”
卫楚婷给母亲夹菜的动作停顿，不着痕迹地狠狠剜了灵珠一眼。
这个多嘴的丫头！
卫夫人没有察觉，反而将话题引到卫楚婷身上。
“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卫夫人与别的长辈不同，她向来是以卫楚婷的想法为先，并不会逼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因此提及婚事，她不在乎对方出身门第，只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就好比自己当年。
以卫辛的出身哪里能够得着通定王府的门槛呢？
更何况，作为麓朝唯一的异姓王爷——通定王的嫡女。
她早早就被赐予骊阳县主的封号。
加上人又长得美，当年求亲的人不是王侯将相，就是高门贵族。
可她偏偏看上了卫辛，不顾通定王的反对也要嫁给他。
本来母女之间不该有隐瞒。
何况卫夫人不是那种固执守成的长辈。
可是卫楚婷要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说，她喜欢的是凤卢青呢？
他早就心有所属。
即便上一世他们的纠葛那么深，这辈子他也早已不属于她了。
于是她微微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
卫夫人却不大信：“早些时候，听说你跟安国公家的小世子关系还不错。”
“怎么？吵架了？”
卫楚婷给卫夫人夹了一只虾饺，面不改色：“哪里的事，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
卫夫人也不戳破，浅笑道：“朋友也好，不是朋友也罢。”
“听你祖父说，这位小世子相貌俊秀，一表人材。他又有那样显赫的家世，算得上无可挑剔。何不试着……”
“母亲！”
卫楚婷打断卫夫人的话，她微微有些愠怒，但很快又绽开笑容。
她佯装恼怒道：“弟弟还没出生，母亲就开始烦我了么？那么盼着我早点嫁出去。”
卫夫人知道自己女儿也不是真的生气。
不知怎么的，她这几年年龄往上涨，却越发爱撒娇，爱粘着自己。
于是她配合正色道：“怎么会？即便你一辈子不嫁，我也不会烦你。”
她朝卫楚婷伸出手，将她揽过来，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搂着她的肩。
“我希望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卫夫人叹了一口气，又话锋一转：“可是母亲老了，哪能永远陪着你呢。”
她抚摸着卫楚婷的脸：“你现在就像一朵初绽的花，美丽又娇嫩。便该趁这个时候去寻一位可心的郎君。”
“日后，即便我归作一捧黄土，疼你爱你的人都不在你身边，至少还有你的夫君陪着你。若再添个孩子，你也不会寂寞。”
卫楚婷不再说话。
她何尝不知，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自己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送自己出嫁。
可是经历了上一世的背叛和错过，她这辈子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
凤卢青告诉陶慕语，六娘的夫君叫吴威，在安国公府当差。
“安国公府？季明舸？”
凤卢青点点头：“他父亲吴兴是国公府的管家，吴威小小年纪就进了国公府。”
“一开始陪着小世子读书玩乐，可随着年岁渐长，季明舸便渐渐与他疏远。”
“这人性格沉稳老实，不喜欢那些花天酒地的场合。我打听过，他跟着吴兴做事，很是能干，在国公府里口碑也不错，与家仆小厮关系都很好。”
“是个正人君子。”凤卢青评价。
又补充：“瞧这样的架势，待他父亲吴兴不中用了，他应该就是新一任的国公府管事。”
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陶慕语总觉得怪怪的，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无法疏解。
凤卢青笑着宽慰：“你大概是觉得六娘嫁的并非心上人，怕她往后过得不幸福？”
“可是她喜欢的人并不喜欢她。即便她强行嫁与陆三，陆三心里没有她，你觉得她又会过得如意吗？”
“何况……”
凤卢青顿了一顿。
“男女嫁娶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男女婚前甚至从未见过，大多是婚后才慢慢出培养感情的。”
陶慕语当然知道，可心里还是难过：“如果培养不出来呢？岂非是一辈子的怨偶？”
这个时代的婚姻远不如21世纪来的自由。
即便两人过不下去，男的可以纳妾养外室，女的却只能苦熬。
甚至连提出离婚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凤卢青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深深看了陶慕语一眼，心中不由觉得庆幸。
幸好，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她不会被逼着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而他，也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辜负她，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进门。
凤卢青把陶慕语的双手拉过来，合在手心里捧着。
虽然得到凤氏一族长辈们的点头和认可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但他一定不会妥协，不会放弃。
这条路很难走，但如果他能陪她一起走，他就会拥有无限的力量。
……
范六娘一直拒绝见陶慕语。
她去了很多次，次次都碰壁。
听墙角的范母和嫂嫂宋氏也渐渐弄明白了。
陶慕语并不是来劝六娘乖乖嫁人，而是劝她不要嫁。
奈何这人又是青鱼小厨的掌柜，不好得罪。
于是宋氏只能赔笑道：“娘子家大业大，不知我们小门小户的艰辛。”
“女子到了年纪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难道一辈子留在家里给父母兄嫂养着？放眼天下，即便是公主，也不见得能享这样的福。”
“况且，我们又不是那黑心的兄嫂，把六娘卖给七旬鳏夫去做填房，或者是卖去给别人做小妾。”
“六娘嫁的是正经人家，嫁过去也是正头娘子。你出去打听打听，那吴威的口碑不用我说，多少人想嫁都嫁不着。要不是人家看上了六娘……”
当事人都铁了心要嫁，陶慕语无话可说。
何况如凤卢青所言，也许这吴威是个可靠的人呢？
他的家世人才听起来确实要更胜陆三一筹。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试探陆三：“六娘马上就要嫁人了，你会不会有点舍不得？”
陆三忙着切菜，连眼皮都没抬。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师傅你这会来我跟前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地道啊？”
陶慕语蛮横地夺过他的菜刀：“我不管，我现在就问你什么心情，甘心吗？”
陆三擦了擦手，又转过身去和面。
“我祝她婚姻如意，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