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气越来越热，陶慕语把自己做的各种小零食都打包一些，准备送到卫府去。
卫夫人这一胎满五个月，已经坐稳。
这会子倒是卫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件喜事。
卫夫人躺在锦芳苑的花从旁边纳凉，有小丫鬟坐在一旁乖巧地替她摇着扇子。
卫楚婷带着陶慕语来到锦芳苑，陶慕语一眼便见到了穿杏色衫子，肚子微微凸起的美妇人。
卫夫人怀这一胎被卫楚婷保护得很好。
姜氏母女被她压着不敢作妖，于是卫辛也有许多时间常来陪卫夫人。
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心情也好起来。
这会子看上去，倒比之前更加明艳动人。
因为怀孕进补，瞧着也有肉了，脸颊更显丰腴。
陶慕语看着卫夫人白若凝脂的肌肤，不由想到杨贵妃。
此刻的卫夫人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与陶慕语在书本上见到的杨贵妃画像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笑着把食盒放下，一一摆开。
有莲子糖、酥心糖、花生糖、金丝蜜枣。
咸口的有猪肉脯，牛肉干。
酸的居多，什么腌萝卜、泡菜、渍梅、腌橄榄、酸枣糕、杏干……
卫楚婷笑道：“你这些东西倒送的及时，母亲这几日正胃口不好，老是想吐，正经的饭食也吃不下多少。”
天气热本就叫人食欲下降，更何况卫夫人肚子里的胎儿渐大，会挤压胃部，恶心想吐是孕妇常有的症状。
卫夫人被丫鬟扶起来，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食，笑着应和：“还是小语想的周到。”
卫楚婷故意撇嘴：“我就不周到了么？”
她走过去蹲在卫夫人旁边，卫夫人笑着伸出食指轻点她的脑门。
“你啊，一样周到。我就像有两个女儿似的。”
大家一起哄笑，卫夫人伸手便去捻一颗梅子。
却被卫楚婷挡住。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银质小托盘，将每样食物都盛一些出来。
边对陶慕语解释：“你莫要多心，这府里头常有人作怪，为护母亲周全，我必须小心些。”
陶慕语点头：“应该的。”
卫楚婷将分出的食物又匀作两份，一份自己吃，另一份则交到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芸茉手中。
芸茉似也习以为常，接过筷子便把食物一样一样塞进口中。
陶慕语知道她谨慎，却没想到她会这样谨慎。
卫楚婷自己尝一份也就罢了，竟还要芸茉也尝。
这样一来，即便芸茉不够衷心，为了自己性命着想，她也不敢在食物里动手脚。
因为卫夫人所有吃食必先经她的口，日常里，她也会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来管理打点。
卫楚婷坦然地慢慢咀嚼着陶慕语送来的东西，倒是卫夫人面上有些尴尬。
“这孩子，小语亲手做的，哪会有什么问题？”
陶慕语忙蹲下，扶住卫夫人的手：“谨慎些应该的，为了这个小家伙，夫人更该警惕。”
两人吃完，又等了片刻，身体没有异常后，卫楚婷才点头肯让卫夫人吃。
她亲自端着小托盘给她挑选，嘴里还是说：“不可贪多，别叫这些零嘴耽误了正经饭食。”
卫夫人笑着扭头对陶慕语说：“你瞧瞧，还没嫁人呢，就开始管起我来了。”
陶慕语也捂嘴笑。
卫楚婷确实是她见过的未出阁的女孩里最成熟最有思想谋略的一位了。
她做事的方法手段老辣，为人又周到，有时候竟比那些成亲许多年的妇人都要强。
卫夫人吃过一些小零嘴后，便由小丫鬟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卫楚婷陪陶慕语继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话，边拿着东西在手上绣。
陶慕语好奇凑过去看，是一只精巧的虎头鞋，做了一半。
陶慕语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手工小玩意，赞到：“好漂亮的小鞋子啊。”
“楚婷，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卫楚婷笑着拿出另一只做好的给她看：“这东西我只敢放在锦芳苑做，因此手脚慢了些，不然早就做好了。”
卫楚婷与卫楚妍同住落梅轩。
她怕卫楚妍动手脚，关于卫夫人的一切都不敢放在自己屋里。
陶慕语看着这双威风凛凛又不失可爱的虎头小鞋，问：“知道是男孩女孩了吗？”
卫楚婷摇摇头，说：“弟弟妹妹我都喜欢，但是……”
“但是我希望他是个男孩。”
陶慕语不解，问：“为什么啊？”
卫楚婷放下手中的活计，望着天边：“这个时代，女孩的地位不高，束缚又太多。她们的命运只能由出身决定，由父兄操控，自己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但是男孩就不一样，没有人能随便欺凌他，他可以做很多他想做的事。他有很多机会，很多可能。”
“而且……卫家尚无男丁，如果这一胎是男孩，祖父祖母和父亲定会欢喜。”
“如果母亲一举得男，我便能借此机会，彻底把姜氏赶出卫府！”
陶慕语自愧不如卫楚婷想得周全，佩服地拍拍她的肩。
“你真的好厉害，我就没有这样的眼界。”
卫楚婷苦笑，心里想：可是你有他了啊，这是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
她的目光扫过陶慕语，停留在她胸前的小鱼玉佩上。
凤卢青送她的玉佩，她用丝线编织贴身挂着。
可能是刚才坐马车有些颠簸，被晃荡出来。
“这个好看。”卫楚婷拿起来细细翻看。
“你以前那条小木鱼我看着就很是灵巧漂亮，这回换成玉刻的，晶莹剔透，这尾小鱼倒真像活了一般……”
她翻过小鱼，看它金色的托底，笑容在脸上僵住。
小鱼的托底上，刻着一个“青”字。
卫楚婷把小鱼放下，陶慕语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之间气氛开始凝滞。
过了片刻，还是卫楚婷先开口：“这是他送你的信物吧？”
刻上自己的名字，算是许以一身一世了。
陶慕语不想隐瞒，自己跟凤卢青的进展她迟早会知道。
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是，我们……算是已经私定终身了。”
卫楚婷霎时眼前一黑，她觉得自己有些发晕，好像站也站不稳。
好在她靠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太大动静。
她闭着眼稳了稳心绪，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凉。
似乎心，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