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距离殿试还有两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圣心都城一座别致的临湖酒家,最高处的雅间有宽敞的露台,拉开帘幕,便能在品茶之余,将都城第一湖,元湘湖的美景尽收眼底。
临湖酒家虽不及迎客楼富丽堂皇,但偏居一隅,独占元湘湖的地势,傍水而建,雅致非常。
月云青被处决后,其下资产尽数被收编,百姓怕犯忌讳,迎客楼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临湖酒家便一举夺走了都城第一酒楼的名头。
若不是赶上殿试,人满为患,迎客楼怕是就要关门大吉了。
就在这新晋第一酒楼,临湖酒家的最高雅间,一位身着天青色丝绣长衫,外罩透白纱袍的清俊公子,正懒懒地倚在露台的围栏上慢悠悠地以扇拂面。
身旁恭敬地站着一位淡黄色短褂的年轻男子,是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询问时的表情却是格外严肃谦卑,与外貌天差地别。
“那帮老头给的任务是务必找到人带回去,画像讯息却一概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本公子碍眼,寻个由头打发出来,好方便他们做事。可惜这是任务,不完成的话还真就可能回不去了……”
清俊公子说话的语气也是懒懒的,不紧不慢,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所谓,听不出是喜是怒。
“找到那人,无疑是给公子增添了一个威胁性极大的对手,公子当真要完成任务?”
娃娃脸侍从眼中,划过真切的担忧。
“不过是玩失踪了几年,那帮老头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一得到可能在圣心的消息,不惜用退龄丹也要把本公子派出来找人。说到底,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没有本公子这个人选……”
“这种情况下,溯溪,你说应该怎么做呢?”
闻言,被唤作溯溪的娃娃脸侍从,面上猛然浮出狠绝的冷意。
“任何人都不能辜负公子这么多年的努力,即便是他们口中的天选之子也不行,溯溪会为公子荡平一切阻碍。”
“淡定些,反正时日还充裕,就当外出游玩了,整日闷在那个地方,也甚是无趣……”
清俊公子打了个哈欠起身,手腕一摇,手中的折扇毫无征兆地碎成了粉末。
若是有旁人在场,瞅见眼前一幕,定会惊呼出声——
公子如清竹,赤脚行之,足尖如微点水面,一步一涟漪,纤尘不染。
…………
很快到了殿试这日,月施身为主考官,早早就盛装打扮,在考场旁设好的休息室等待了,在旁的还有身为副考官的翰林院院士和上一任状元令。
本来他们是要再核对一些细节的,但有月守御这个煞神在侧,两个文绉柔弱的官员,愣是被吓得不敢主动和月施搭话。
月守御受命维持殿试的秩序,月施看着两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哭笑不得,又找不出理由把月守御遣出去,只好先出声缓和气氛了。
挨过考生检查随身物品的时间,两个文官大松一口气,整理好衣装,跟随在月施身后,一同进入考场。
不出意外,此次殿试围观的百姓,也比往届翻了不知多少倍。
考场的平台平地高出一些,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头肩。
以月施的眼力,立马发现了一些心态不好的考生,额头都开始紧张得冒汗了。
很快,月施便扫见了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司南漕运使次子孟轩逸,东湖书院院长之子范泽言,行商司副理事之子关喻。
倒不是月施对他们真有了好感,只是能被圣心帝极力推荐,证明确有潜力成为圣心的肱股之臣,值得关注。
司南漕运和行商司是要职,所以即便品阶不高,也是有出席重要宴会的资格的。
孟轩逸和关喻之前应当是见过月施的,见她的眼神扫过来,都礼貌恭敬地行了礼。
唯独这个范泽言,引起了月施的在意。
不愧是冠绝圣心、闻名九州的东湖书院培养出来的人,通体优雅绝尘的气质,有别于月守御的邪肆瑰丽,俊秀清冷的容貌也是万里挑一,让他瞬间从众考生中脱颖而出。
即便和月施的双眼直直对上,也不见半分怯意,过眼浮云般,扰不起半丝波澜。
甚至,月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甚至在范泽言的眼神中,读到了几丝居高临下的不屑,仿佛她这个一国帝女,只是蝼蚁。
这个范泽言,有点意思,不像仅仅只是个书院院长之子。
嗯?
月施今日这身宫装的腰带设计得很精巧,是以环扣交错成漂亮的样式,固定在后腰,一环卡一环,只要不人为去松开,很是牢固方便。
然而——
现在某人罪恶的手,正在衣袍宽袖的遮掩下,放在了她后腰的环扣上。
月施瞥了过去,身旁的月大卫长便递来了警告的眼神。
莫非,是刚才她盯了范泽言太久,醋了?
月施暗自发笑,借着将手背到身后的机会,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然后将视线移向了他,耳语了几声。
“查查这个范泽言。”
果然,月大卫长闻言,立马就自觉地松了开,身上的寒意都散了不少。
真是,幼稚到可爱。
殿试和之前的各层应试不同,除了书写的作答,还有口头的面试,由月施和两位副考官轮流提问。
殿试的头三甲,就可以获得在朝为官的机会,所以是慎之又慎。
翰林院会挑选出大批出类拔萃的学士,在面试进行中,就审核笔试的答卷,将其中有争议或者格外突出的,在面试结束后交由院士和上届状元郎再次审核。
将笔试和面试的成绩结合起来,包括对考生家庭风气和身份背景,进行综合考量,尽最大可能选择家风正、学识高、没有叛国倾向的考生。
最终,会在殿试结束后的两个时辰之内,宣布本次殿试的前三甲。
而这等待的两个时辰,所有考生都不得离开自己的座位,可随意交谈。
不出月施所料,孟轩逸和关喻,率先过来跟她搭话。
说的无非是,跟随家父在某某某场合遇见了她,十分有幸,希望结识一番,之后能再聚,增进关系。
可见,这两位是带着家中任务来的。
让月施惊讶的是,那个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范泽言,也姗姗而来,与她闲谈。
为什么说闲谈呢,因为他只字不提邀约之类的东西,反倒问起了都城内的一些名人趣事,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就好像真的对都城充满了好奇。
若不是他眼神里的思索和深究,月施真要相信,他是顺便来都城游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