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回到绍光四年夏初。
大明朝廷为了能够尽量避免因为北伐而影响农耕,朱慈烺在这一时期,下旨开始招募无地百姓组成缮运营。
顾名思义。
缮运营就是负责工程建设和运输的军队。
对体能要求不高。
但也要求有一定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说是军队其实是属于官办工程队与运输队。
而这些由无地游民组成的缮运营组建起来的目的就是代替征发耕农去为大军服役。
尤其是将来北伐。
如前文所说,大明南方不缺人,只是缺自耕农。
故而要想解决北伐不影响南人百姓的生存,本质上就是不能影响自耕农。
而这就需要将占南方人群主体部分的无地游民以招募入伍的方式组织起来,也可以说是控制起来,让他们来负责运输与工程建设。
但要让他们愿意服役,自然得砸钱,不然人家不会来,只会继续到处流浪,既影响治安,又不好组织起来为朝廷做事。
而花钱将这些人组织起来的话。
即便大明朝廷从外面搞不来钱,也可以通过掏空国帑内帑以及大户钱粮的方式来实现北伐,而不影响自耕农。
当然。
能够不用只在国内搜刮的钱粮方式完成北伐,朱慈烺还是不愿意选择这种方式来完成北伐的。
毕竟掏空国帑和内帑,不利于将来北伐成功后赈济受兵灾影响的百姓。
因为朱慈烺不能只考虑北伐的事,还得考虑北伐后的事。
要知道。
北方半壁河山自崇祯即位以后年年大乱大灾,水利荒废,农田也大量荒废。
将来真要是北伐成功,前几年肯定是收不到什么税的,甚至可能还得赈济。
所以,朱慈烺还是希望能从外面多捞点北伐的本钱回来就尽量多捞点。
毕竟苦一苦外夷也比苦一苦自己要好啊。
如今,也正因为朱慈烺从外面搞来了钱,所以,才没有对地主阶级继续下手。
虽然李邦华提出了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的改制建议。
吴麟征提出了建立新的货币制度。
但这些改制其实并不太影响地主阶级的利益。
因为这些比起直接分田于民这种方式的强度要小很多。
后者是直接土地革命了。
大部分地主阶级还不至于因为这些改革就要完全背叛朝廷。
所以,这些改制在历史上的王朝也都被地主阶级自己的人推行过。
何况,现在还没开始改制。
所以,地主阶级在朱慈烺亲征全歼建奴大军,使建奴元气大伤,而南方从此无后顾之忧后,也就大部分的确还是滋生出了偏安思想,而开始接受朱慈烺是自己君主的现实,甚至开始承认可能大明国运还会继续延续百年,像南宋一样。
当然。
还想大明北伐,收复北方的有国家与民族意识比较重的士大夫,自然更加愿意接受朱慈烺的统治,乃至已经期盼朱慈烺真的能成为重造大明的中兴之君。
如此一来。
在绍光四年的秋季,桂花飘香的八月,正值各地乡试开始举行的时候。
一下子就有特别多的士子开始选择参加乡试。
相比于绍光元年的乡试大比之时,多了不少。
因为当时,建奴正击败李自成,大有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统一南方的趋势,而大明不过刚刚立足南方,连内部都是数起藩王造反,故没多少士子参加乡试的情况。
所以,绍光四年的乡试,的确比当年热闹得多。
“宗子,你也来参加大比了。”
浙江杭州。
举子倪元春一见张岱也来参加乡试就因而朝他跑了来,且说道:
“你不是说你受不了贡院那个苦吗,竟没想到,你也愿意来乡试了。”
“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何况我等仕宦子弟。”
“而且,眼下国家正需用人之际,我又怎好再做游冶浪子?”
“何况,当今天子能够力挽狂澜,当真有当年太祖恢复鞑虏之风,这样的圣君,若不为其臣,真是白活于世!而我这辈子也算各类风流事玩够了,也该趁着国有圣君之时,做些轰轰烈烈的正事了。”
张岱说着就道:“为此,我现在特地学习了半年的时文,把什么散乱不拘的文风都改了!”
倪元春听后笑道:“我就说,宗子说是浪荡子,实则不过是对朝局时势失望,如今眼见国有振作之象,自会再复斗志!”
倪元春说着又道:“鄙人也是一样,至此天下中兴有望之际,怎好游冶于风月之地,自当报国,向君父展才!”
“正是此话。”
张岱笑着说后就道:“眼下大比在即,无闲暇吃酒聊天,待考试结束后,我们再去西湖痛饮一番如何?”
“一定!”
“倒是抵足而眠!”
倪元春笑着说道。
而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两人就在乡试考完,而一起呼朋唤友去西湖痛饮了一日。
“崇祯五年,某曾来过这里一次,那时正值冬日,万籁俱寂,湖山俱是一色,只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
张岱则在饮酒后回忆起往事来。
倪元春说道:“听宗子这么说,想来当时景色绝妙。”
“那是自然!”
“只天太冷,没什么人愿意出门。”
“不过,当时,天下已是板荡之际,处处皆闻哀鸣之声,唯江南独好,故当时我便忧这江南难以久安,也就不惧风雪,也要来多看一日太平之时的西湖,且决定看后不会再看,除非皇明社稷无大患之时,江南仍能长安时。”
“谁曾想,老天庇佑,再降圣君,如今竟真的使江南有长安之遇,则我亦能再来江南,且非孤身一人来,所遇相公也非一人了。”
张岱说后,倪元春也跟着感慨说:“是啊,我本钱塘人,昔日也未再有心情来西湖,今日能有游西湖之心境,也是难得!”
“当敬天子一杯,使我等有再赏西湖之心境!”
张岱突然双手捧杯朝南都的方向作揖,然后一饮而尽。
“当敬天子!”
倪元春等士子也跟着起身。
而突然,一士子跑了来:“大事不好,钱塘江决堤,大水正朝杭州城蔓延而来!”
“决堤?”
“钱塘江的堤坝固若金汤,怎会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