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初五,万寿节这日。
金秋送爽,凉风渐起,苍穹之下一片碧蓝,红宫墙内一株株参天古树翠绿硬挺,随着风起沙沙作响。
柔安早早地泡了药浴,保养的容光焕发。
玉面轻敷粉黛,眼尾眉梢处用墨笔细细勾勒出上挑的弧度,娇艳欲滴的朱色口脂染在饱满的唇上,嗔笑间带足了少女的风情和妩媚。
长长的宫道上。
一盏盏粉金色的灯笼绵延,在暗夜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光。
邵承冕牵着柔安在宫道上同行,他凑在柔安的耳边夸赞道,“桓桓今天可真美。”
柔安十分受用。
立即看着他大言不惭,“那是自然,皇上过生辰,臣妾作为皇上的妃子是要给皇上长脸的,可不能叫那些外来的女子比了去!”
这带着好胜心的大实话也只有面前这个姑娘能说出来了。
邵承冕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握紧了柔安的手,“朕也是如此,眼里心里都只有桓桓一人。”
英气的眉宇间带着不曾给过别人的温柔。
柔安微微一愣,旋即笑开。
到了永畅宫,里面的冰冷不再,到处都布置的充满着暖意的气息。
宾客坐了满席,比中秋那次还多,皇后在凤位上站起身屈膝,眼角含笑,“皇上万福金安。”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虽然猜到了今日孙芷薇会出面,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爽极了。
柔安无视了孙芷薇,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谁知邵承冕也不按常理出牌,也同她一起坐在了侧面的贵妃位上。
“都起来吧。”
邵承冕心情愉悦地开口。
落座后,柔安看了孙芷薇一眼。
那身明黄的金凤纱裙像焊在了身上一般,什么日子都要拿出来穿一穿,枯燥的发丝都没光泽了还要插那么多的金簪首饰,真是庸俗至极。
好在她今天给邵承冕换了身新制的瓦色龙袍常服,与她身穿的衣物正好是同一色系。
柔安在打量着孙芷薇的同时,底下的闺秀们也在偷偷打量她。
贵妃颜如渥丹,玉面淡拂,深红色的流仙锦裙将身材包裹玲珑有致,两三只金石玉饰在发上簪着,长长的流苏垂到耳后,美目偶尔斜过来一眼,便叫人自惭形秽。
一个个的都不给她面子,孙芷薇端庄微笑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功。
这等重大庆典上,皇上那是穿的什么衣服?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坐了下来,强笑道,“皇上,太后娘娘一会儿也会过来,要和您一起庆生辰呢。”
太后身子不佳,在凤仪宫中已经悉心调养了许久,此次还是为着皇上万寿节,特意出了宫。
略微讨好的声音回荡在永畅宫的内殿里,邵承冕斜了孙芷薇一眼,伸手示意了康盛开席,“儿子过生辰,做母后的自然是应当来,皇后怎的如此少见多怪。”
柔安差点要笑出声来。
她伸手轻捶了一下邵承冕,嗔怪着看着他,表露出的意思仿佛是责怪他不给皇后留面子一般。
这一幕落在孙芷薇眼里更是嘲讽和打击,她才是皇后嫡妻!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打情骂俏的工具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呢,宫人就进来宣,“太后娘娘驾到——”
柔安和邵承冕等人站起身来就欲行礼,被簇拥而来的太后止住了,太后站在殿中温和地看着众人,“快起来吧,今日皇帝的生辰与民同庆,众卿家都不必多礼。”
一番折腾后才重新归位。
丝竹乐起,宫人们捧着菜肴鱼贯而入,精致的样式连太后执筷尝了也是赞不绝口,“宸贵妃第一次做席就做的很不错,比哀家当年强的多。”
听了太后的话,柔安‘不经意’地看了眼正黑着脸的孙芷薇,故意说道,“多谢母后夸奖。”
“母后,您可别夸她,”
邵承冕含着笑揶揄柔安,对太后说道,“这姑娘不禁夸,您再说几句,她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皇上,”
被当众‘揭了短’,柔安娇嗔不已,“您在这儿说什么呀!”
任谁都想不到向来雷厉风行的皇上私底下还有这一面,皇上面对宸贵妃时,眼神中的宠溺之情都要溢出来了,看得底下的夫人和闺秀们的脸上都是艳羡。
一个个恨不得贵妃位上坐的是自己。
有几个眼界高的才女闺秀颇看不上柔安,觉得她不过是仗着几分皮囊,才引得皇上盛宠。
道道刺目的视线让柔安想忽视都难,她盯着底下一个打头的,伸手指了指,“你是谁家的?”
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被点名的女子顿时涨红了脸,那股子傲劲儿也消失殆尽,她硬着头皮站起身,“臣女辛蓉……家父是翰林院大学士辛洪览。”
原来是阿兄的同僚之女。
柔安冷笑一声,“你刚刚一直盯着本宫瞧,可是本宫脸上有什么不妥?”
赤裸裸的看不起和满怀嫉妒的眼神被收了起来,此刻出现在辛蓉脸上的只有慌张,“回宸贵妃娘娘话,没,没有……”
听见柔安的话,邵承冕才抬眸看向了这位女子,五官蠢钝,和桓桓完全没法比,竟然还敢冒犯?
刚准备开口呵斥就被柔安按住了。
柔安捏了捏邵承冕的掌心,示意他不要出声,女人最懂女人了,柔安看着辛蓉那副做派就知道她自视甚高。
“琴棋书画你都会什么?”
柔安好整以暇地看着辛蓉,“正好殿中丝乐缺了些乐趣儿,不如辛苦姑娘,给这好日子添个彩头。”
看着底下脸色变惨白的辛蓉,柔安嗤笑出声。
在众人面前展示风姿,对普通闺秀来说也许这不算什么,但对于这种‘有风骨的才女’来说就是羞辱。
果不出所料,辛蓉狼狈地跪在地上低下头,“臣女一时僭越,冒犯了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辛蓉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柔安笑靥如花地看着邵承冕,“臣妾不过是见她一直盯着臣妾,以为她想表演什么才艺呢,瞧把她吓得。”
说着就将手上戴着的金钏摘了下去赏人,“这个就当给辛蓉姑娘压惊了。”
镶宝的金钏在红布托盘里装着,给足了辛蓉颜面,辛蓉露出满目的感激和悔恨,“多谢宸贵妃娘娘!”
柔安微微颔首。
没事儿谁想平白无故地数敌啊,何况还她父亲和阿兄还是同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