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儿也看出了岑相宜的犹疑,道,“我从前去过漠北,对漠北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些,但庄将军那边,我的确不了解。”
“好吧……”岑相宜叹了叹气,“那我便先回了。”
她很疲惫,也不愿意多说了。抬起手让身后的丫鬟扶着自己离开了牢狱。
岑相宜走后,便再也没有来狱中找过她,除了刘二不时进来汇报情况,其他依旧如常。
前线战事越来越紧迫,白酒儿在牢狱中按兵不动。
白酒儿在牢狱中一呆,又是两个月过了。
将立春的那日,刘二来了。白酒儿没有等到上巳节处决,等到了金人将要打到京城的消息。
此时就连刑部里的狱卒们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这一日,刘二走到了白酒儿的牢房前,说了京中的情况。
金人上个月打到了雁门关,如今已经长驱到了黎州,离京城不过五百里了。
整个京中都乱了,朝廷里也乱了,武将在外死了一波又一波,文臣在内已经坐不住了。
景明帝已经南逃,太子坐镇京城代理国政。
听完刘二的话,白酒儿知道,自己出狱的时机到了。
“让姜以卿暗道打开,今夜我出去。”
“好!”刘二应声,“昌州的兵要动吗?”
“暂时不动。”白酒儿利落地道,“乔将军练兵不过几月,他们本都是农民,现在匆忙上战场不过是送死。”
金人势如破竹,如今一路快打到了京城,士气正是最盛的时候,连漠北的军,以及林迟邕西北的军都抵挡不住,那些可是正经上过战场的将士。
他们都抵挡不住,她的兵现在迎战,只能是找死。
她必须找机会,在金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举出兵,才唯有些许胜算。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刘二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白酒儿开口,唤住了刘二。
刘二回头看向她,“主子还有何吩咐?”
“江昭的消息有吗?”
刘二摇头,“漠北那边太乱了,江大人去了漠北之后跟着林迟邕,后来林迟邕兵败,江大人也没了音讯。”
“岑家现在如何?”白酒儿问道,“岑姑娘怀孕没事吧?”
“太子坐镇京城,准备起用岑大都督去御敌了。岑姑娘被岑大都督送去南边了。”
岑海信都是古稀之年,派他上战场,那就是朝廷真的无可用之将了。
大周这一次,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刘二走后,白酒儿便安静地坐在牢狱之中。
狱卒就算被买通,也只是偶尔让她见一见自己的人,放她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周还没有覆灭,他们依旧是拿着俸禄的小吏。
且死牢的门锁几重,最后一重在刑部监所,只有侍郎的令才能取。
入夜是风很大,牢房的高窗上刮过的晚风呼呼作响,
当底下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时,白酒儿起了身,轻轻挪开了木床。
木床下铺着稻草,稻草掀开,是平平无奇的青石板。随着其上两块青石板慢慢挪开,里头出现了姜以卿的脸。
后头的属下点着微弱的烛火。
白酒儿悄声地进了暗道之中,回头看着姜以卿将青石板挪回去,然后落下了铁锁,彻底锁上了暗道的入口。
这条暗道只是因为当时她被景明帝讨厌,只觉以后她跟阿爹可能不好过,未雨绸缪提前准备的,没想到如今还真用到了。
暗道的路通往每一个死牢牢房,将关着的另外几个人全部接到了之后,一行人通过暗道离去。
暗道中空气稀薄,一行人走得很快,也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出口处。
出口处是在京城外,走出地道时,一阵冷风刮过,刺骨的冷。
京城外刘二也备好了宅子,他们带着白酒儿在夜色里匆匆离去。
到了京城外头的宅子里,满屋的人见到白酒儿纷纷行礼。
对于如今的情况,白酒儿在狱中基本上都了解了,如今景明帝难逃,京中的大户人家也收拾了细软逃离京城。
白酒儿吩咐手下的人也准备准备,离开京城。
“那京城这边……怎么办?”秦霖坐在轮椅上,认真地听着白酒儿的吩咐。
在听到她说所有人离开京城时,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即使被家族所厌弃,他也无法割舍这个长大的地方。
京中即将沦陷,他不忍……
“没办法了。”白酒儿肃然,“朝廷都已经南逃,京中的人……”
有权有势的接到了消息,也已经离开京城逃命了。
留下的……都是已经底层的百姓。他们接不到实事的消息,如今金人还没有打进来,朝廷难逃,京中的百姓生活却是依旧的。
只有金人到了城下,他们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紧闭的门窗里,火盆烘得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已经是夜半时分,外头很安静,火盆里的银丝炭烧得微微作响。
“孟承晚呢?”安静中,白酒儿突然问道。
“孟大人早就跑了。”姜以卿说起孟承晚,不由得叹息一声。
说他为国为民吧,他贪生怕死重看自身利益得失,墙头草一般风吹哪儿就倒哪儿。
一旦有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说他胆小懦弱自私自利吧,又敢拼着朝廷的压力支持白酒儿去修水库,自身也是的确有才干之人。
白酒儿似乎早已想到了孟承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倒也不意外。
玉玺在他那里,以他极其小心谨慎的性子,自己死了玉玺都不会流落或者被人找到。
京中……朝廷除了太子和几个亲信,能跑的都跑了。
不能跑的,也把家里人送走了。
“七皇子呢?”白酒儿偏头问了一句。
“七皇子跟谢贵妃一起南下,去了河南道谢府。”姜以卿说道,“和皇帝一起的。”
“明日在京城中散布金人要打进京城的消息,让那些百姓能跑就跑。”
“不是官府的通文,百姓会信吗?”姜以卿皱眉问道。
“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白酒儿也无奈,若是孟承晚还在,她还能有法子让他出头去做这件事。
可如今,孟承晚跑了,江昭也离开了京城,岑海信她能见,但也挂帅出征了,白府举家南迁,书生们四散,七皇子也南下了……
其他朝官暂时不能找,毕竟自己是才从刑部大牢越狱出来的。
“到时候京中大乱,查起来我们不会暴露吗?”秦霖有些犹豫地开口。
“京城乱成这样,百姓再乱,朝中没有精力来查我们了。”白酒儿吩咐完,顿了顿,“月隼营的人去做这件事,其他人收拾东西,明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