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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外头冰天雪地,殿中地龙暖和。

景明帝语间哝哝,纱窗日落渐黄昏……

金屋无人见泪痕。

在这暖和而沉默的大殿中,他似乎从短短的一句诗里看到了坐在纱窗前地柔娘,在黄昏日落后,夜幕降临前,眸光悠远而孤寂。

她总是这样,话很少,目光很淡,总是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流云发呆。

金屋无人见泪痕。

宫门幽闭时,柔娘也在窗后垂泪吗?

他不曾见过她的眼泪,就连将她女儿送出宫那一夜,她也没有流泪。

这宫门关了她多年,她死后说想要埋到无人的梨花树下。他也没有如她的意,而是将她葬进了自己的帝王冢里。

只愿死后同穴长眠。

唇齿间喃喃的几句话,让他想到了柔娘生前,心也跟着孤寂起来。

景明帝闭上了眼,心中的愤恨被一种油然而生的寂然和无力取代。

果然是亲生女儿,从未见过也与她连着心么?

柔娘,也很想见她一面吧?柔娘……柔娘啊……

景明帝长叹一声,“罢了,那就等过了皇贵妃忌辰之后再行刑吧。”

安静的殿中响起了景明帝的声音,三人都不知所以地对视一眼。

这是……有密情?

但无人敢问,只能应声。

“那……依皇上看,行刑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好?”刑部尚书赵锴因试探地开口问道。

“春末吧。”景明帝开口,说着顿住想了想,“上巳节那日将她带进宫中,宫中行刑。”

宫中行刑?

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宫中行刑适用于宫中的人,以宫规来判。

可白氏并不是宫中人,到时候提到宫中来行刑?

都御史抬头看了眼景明帝,赵锴因和汪崆不知道,他大约是知道的。上巳节是先皇贵妃的忌辰。

所以皇上是想要上巳节将白氏带到宫中皇贵妃的宫殿中祭拜了,然后行刑?

即使都御史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是为何,但既然皇上已经这样吩咐了,他自然不会多提及。

“是。”都御史应声答道,旁边的赵锴因和汪崆也应声。

看着三人退出宫殿,景明帝看着外头。

外头风雪又起了,冰冷的寒意从殿门外吹进来。在三位大人离开后,殿门处的黄门准备将门关上。

“开着吧。”景明帝幽幽开口。

黄门将半关的殿门又拉开。

景明帝看着外头,目光悠远。

高福拿着大氅上前,轻轻披到了景明帝的身上,他并没有多话,殿中安静如初。

景明帝无奈地叹了一声,“高福,你说柔娘会不会怪我?”

高福沉吟须臾,轻声开口,“娘娘心系陛下,也知道陛下的一番心意,她不会怪您的。”

景明帝叹了口气,无奈中带着缱绻。

“她一个人也孤独,便让白氏给她上柱香吧。然后在上巳节去陪她。”景明帝温柔地说道,“让她们母子团聚。”

高福躬身站在景明帝身后,没说话,殿中很快被寂静淹没。

另一边,汪崆三人离开之后,到了宫门处,三人不由得交头道,“白氏与皇贵妃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三人都很不解。

但宫中秘事三人也不好多探究,一番聊完之后,都御史和汪崆都看向了赵锴因。

“白氏如今关在刑部,你去跟她说一声吧。”

赵锴因想了想,“派个人去说一声就行了,何至于我亲自去。”

……

……

被关到了刑部大牢中的白酒儿终于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被一起关进来的,还有秋生和其他八个暗卫。

他们九人也是二话不说认下了所有的罪行,问斩的时间都定在了上巳节。

这九人,与白酒儿都是分开关的。

因为有荣国公府打点,刑部至少牢房的住宿和吃食上是没有亏待十人的。

别的牢房里别说草席,也就几捧稻草御寒。而白酒儿的牢房里,木床上还有一层毛毯子。

地牢死狱里,守备森严。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将死之人,若不是犯了人神共愤的罪,狱卒也不会太过于为难,这样的牢狱中也许多浑身是伤的受过酷刑的。

白酒儿是有打点过的,日子好些狱卒也不会过问。

毕竟都是将死之人,死之前过舒坦点儿,不过分。

白酒儿躺在木床上,即使盖着被子,她身上也觉寒冷。

在冷意中迷迷糊糊睡着之时,外头走来一个狱卒,拍了拍狱门。

白酒儿在声音中转醒,回头看向那狱卒。

“上头的大人让我来给你传一句话。”狱卒大声说道,“你的要求应了,在三月初三。”

说完,也不管白酒儿反应,白转身离去。

旁边的狱卒好奇地问他,“什么要求?”

那狱卒摇头,无所谓道,“不知道,可能死前有个什么所求吧。”

这些问斩的人死前都会有各种各样所求之事,他们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这女人犯了什么罪,他们无人知晓。只知道是级别最高的死刑犯。

可关在刑部的死刑犯,几乎都是秋后问斩,赶在上巳节的还是头一个。

白酒儿看着狱卒的身影消失在了冗长的过道里,没了睡意。

上巳节……她的忌辰,在上巳节啊。

上巳节,离如今还有三个多月,足够了。

她这些日子,就在这牢狱里呆着了。白酒儿翻了翻身,牢狱的高墙上,有一扇长宽一尺的窗户,很高,上面横着细密的木棍。

本就阴暗的天色从缝隙中传进微弱的天光,即使在白日,这牢房里也视线也很差很差。

只能依稀看到牢房里的情景。

若是晚上,这牢房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白酒儿就呆在这样的牢房里,浑浑不知天日,过了一日又一日。

这样的屋子里,她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今年是何年。

她日日看着外头的狱卒,值班的情况,换班的时间,月余的时间,她几乎就摸清了整个地牢死狱中排班换班的情况。

上巳节之前,没有人提问她,也没人再管她。

就在白酒儿在刑部的牢狱中快要发霉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狱卒们换班的情况变了。

她大约知道,外头有变数了。

白酒儿静静等着。

就在换班变了的当夜,刘二带着吃食来看白酒儿了。

为了买通地牢死狱里的狱卒,花了许多银子才打点好。

“快点儿,就一炷香的时间。”几个狱卒摸着怀里鼓囊的银袋子,催促道。

“是是。”刘二扶了扶头上的狗皮帽,走到了白酒儿的牢门前。

“主子!”

听到动静的白酒儿起身,看到了外头拿着烛火的刘二。

中年人的平静的面容下是沉稳的沧桑。

“刘二?”白酒儿从床上坐起来,走了过去。

刘二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了白酒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金人打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