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天快黑了,李三福没问她干什么去了,只说明后两天不能过来,她小声嘀咕了句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李三福听到,脚下跄踉了下,他回头无奈地瞪了眼背对着他的闺女,摇头走了。
五郎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告状,“姐姐,爹他瞪你。”
“瞪呗,我又不会少块肉。”
秦珍把他拎到地上,“走,帮姐姐干活去。”
明天年三十,也不知顾先生会不会放兄长们回来,来这个世界五年,今年是她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不饿肚子的新年。
半间屋子年货,秦珍将吃的挑到一边,五郎哼哧哼哧地帮着搬。
风纯送来的年货里居然有御酒,宁国公府也送了酒,虽比不上御酒,也是难得的珍酿。
家里没有能喝酒的,还是送给顾先生,还是一些上等的茶叶。
她空间还有自己酿的葡萄酒,她取了些出来,打算回赠给风纯他们。
五郎搬累了趴到秦珍背上,“姐姐,我想吃葡萄。”
“怎么突然想吃葡萄了?”
“就想吃。”
“好~”秦珍笑着刮了下小弟鼻子,拿出串葡萄给他,“坐到一边吃,别弄到衣服上了。”
“知道了姐姐,”五郎拿着葡萄坐到秦珍身边,他吃了一颗,又想到顾先生,“姐姐,可以送葡萄给先生吃吗?”
秦珍,“不可以。”
五郎不懂,“为什么?”
“因为没有了。”
“可是……”他记得地里长了好多的呀。
秦珍是怕麻烦,小家伙什么都惦记先生,怕他说漏嘴,又细细叮嘱道,“姐姐能变出葡萄的事,你跟谁都不许说,记住了吗,不然姐姐就会被坏人抓走。”
五郎吓的捂住嘴。
秦珍摸了下他的小脑袋,“以后家里要有外人了,如果谁问你家里的事,你不要说,谁问也不能说。”
五郎想了下问,“爹也不能说吗?”
“当然,他现在姓李,我们姓秦,不是一家人。”
五岁的五郎还不能理解为什么爹不是家人的话,他理解不了的事太多,但他听秦珍的话。
年三十早上,国公府的管家带着小厮送来两个包裹,说给世子的换洗衣物,秦珍没看,她相信宁国公有分寸。
她拿上包裹,并两坛子酒,对管家说,“那我快去快回,麻烦你先留会,我小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五郎昨天吃了凉的,有些咳嗽,外面天寒地冻,她担心他冷着,不准备带他去。
管家忙说,“小姐放心,小人会看好小少爷,包裹沉,要不要让宁山送您。”(宁山,小厮之一)
“不用,不沉。”
秦珍背着东西从宅子里出来,在巷子口遇到昨天来过家里的金婶子。
她带着一对母女,见到秦珍,她笑着行礼,那对母女也跟着行礼,只是动作略显生硬,神情透着紧张。
秦珍问,“婶子有事?”
“冒昧打扰,还请小姐勿怪,”金婶子告罪说,“没留在贵府做事,小妇人回去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贵府是个难得的好去处,便厚着脸皮带同村姐妹来给小姐见一见,她们母女俩是极合适小姐要求的,老实勤快手脚利索,嘴巴也紧,以前就在小妇人手底下做事,是规矩本份人,没那些个歪门邪道的心思,若小姐不放心,可以让她们先试工,她们可以签长契。”
秦珍打量着母女俩,单瞧着是两张老实脸,收拾的也干净整齐,不过,“我家不要丫鬟,这位婶子可以试试,姐姐就算了。”
金婶子听了一喜,忙道,“没关系没关系,那小妇人先谢过小姐了。”
她扯了下身边还愣着的好姐妹,“阿兰,还不快谢过小姐。”
叫阿兰的妇人没想到自己被聘用了,面上掩不住喜色,朝秦珍屈了屈膝,“多谢小姐。”
她女儿有些失望,但也露了笑脸,似乎母女俩能有一个找到差事也是极开心的事。
秦珍交待她初二过来做事,就急急赶去城南。
顾先生在楚京的宅子位于城南,与莲花巷有些距离,秦珍过去的时候,府上的下人正在贴春联。
顾府的管家见到她,虽热情却难掩忧色,她一问才知,顾先生生病了,染了风寒,昨儿半夜起的,刚请了大夫瞧过,病情不重,但这几天不能劳神,要养着。
秦珍隔着垂帘同顾先生说了几句话,出来时见兄长们皆丧着一张脸,还以为他们是忧心先生的病情,正要开口安慰,却意外见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朱老?您怎么……”也来楚京了,还出在顾先生府中。
管家在旁边解释,“朱先生是老爷给公子们请来教授琴棋二艺的先生,另外,武先生也来了。”
哇,顾先生也太尽责了吧。
秦珍第一个感觉就是,往日她孝敬的还是太少了,日后还得再多多孝敬顾先生,不过,没想到朱老居然也深藏不老,这些高人的爱好太奇怪了。
堂堂一介大儒隐在一个小镇上当坐馆夫人便罢,而朱老能被大儒请回来做先生,说明他在琴棋方面的造诣定在顾先生之上,可他之前竟然混乞丐。
奇葩!
朱老看秦珍的眼神则有些高深莫测,又透着许热切,他已不是柳林那个街头潦倒的老乞丐。
脱下乞丐装,一身白色长袍的朱老,端的一副世外高人样,秦珍五感异于常人,顶着朱老那样的眼神,莫名觉得头发发麻。
她往二郎身边退了一步。
朱老眼睛眯了眯,说,“自四百年前,女帝一统乱世,便颁下旨意,女子亦可进学,并设立女子学堂百余所,现如今女学虽没落,却不是没有,你,可想进学?”
“啊?”
进学,她?秦珍懵住,不说她,便是二郎几个连同管家也愣住。
朱老点头,“对,你来楚京月余,应该听过晓月书院,它是楚京唯一一所女学。”
秦珍心说听是听说过,但让她去读书,往后五更起三更睡,想想就觉得阔怕。
朱老见她面上写满拒绝,不待她开口,又说,“不喜欢书院也行,老夫可以教你,老夫学识虽不如顾先生,做你的启蒙先生却是绰绰有余的。”
“好啊好啊,这样珍珍就可以和我一样读书了,”善之激动的说,二郎几个亦兴奋的直点头。
“不不,我不喜欢读书,我志不在此。”秦珍连忙摆手。
这些个大人们一个个不知怎么了,昨天宁国公就说要找嬷嬷来教导她规矩礼仪,好让她去跟贵女们混,今儿朱老又想让她读书。
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是,她懒,没大志向,将来即不想嫁高门大户,也不想做才女。
朱老听了也不觉得她不识好歹,反而好奇地问,“那你志在何方?”
秦珍挠挠耳朵,笑说,“不瞒先生,我没什么大志向,将来就想做个逍遥江湖的侠女。”
“志向虽好,只怕不能如愿。”
“为什么?”
朱老摇头叹息,“没有为什么,一切皆是命,命运安排,谁也逃不脱。”
他朝后招手,后面站着的小厮将手里的东西奉到秦珍面前,秦珍愣了愣,心说这朱老说话高深莫测,送的东西更莫名其妙。
“此乃秦律,你没事多看看,最好熟记,若有不懂的可来问老夫。”
说罢朱老便越过她走了。
小厮见她不接,把书递给善之,善之愣愣接过,秦珍见了哭笑不得,这是硬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