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沅猛地连着打了数个喷嚏。
吓得正在给牧七测体温的护士小姐忧心地看过来。
“潇医生,你没事吧?”
“我看你连着陪了好几天了,其实牧小姐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你自己千万别累倒了。”
安沅抽了张纸巾擦去呛出来的眼泪,然后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也没生病,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就鼻子有点痒痒的。”
一旁年纪稍大的护士长开着玩笑道,“是不是因为潇医生最近一直陪床,你先生寂寞吃醋了,正在念叨你呢?”
闻言,小护士也笑着跟了一句,“是哦,阎教授那天来,我看到了。”
小护士笑的暧昧,一脸欣羡,“潇医生,你们感情好好。”
安沅脸微微一红,没多话地搭腔。
牧七正醒着呢,安沅看了她一眼,也没什么心情听护士们说这些话。
老实说,如果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躺在病床上,谁在她面前秀恩爱,她都会觉得难受,不想看到。
所以,安沅先前就跟阎煜说了,最近就算她辛苦一些一直在医院陪着牧七,他也不用心疼地时不时打电话给她或者过来接她。
牧七身体可以吃固体食物后,安沅就拜托张妈过来送饭了。
总之,为了牧七的身体尽快复原,安沅照顾地无微不至,同时也细心地照看着牧七的情绪。
护士长她们走后,牧七拿过平板电脑打了一行字。
现在她们的日常沟通都是这样的,牧七在平板上打字给安沅看。
“师父,我身体不要紧了,这里有医生跟护士,你不用天天过来陪我。”
安沅看到这句话,一脸认真的摇头。
“阿七,我不是说过我跟莫老有在研究你失语症的治疗方案,所以我每天都需要观察你的情况。”
如果是脑血管疾病,比如中风引起的失语症,中医的针灸其实已经被临床证实有很好的治疗效果的。
只是牧七的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她的失语症类别不一样,是她大脑里掌管语言活动的中枢神经产生了损伤,并不是口舌无力这种简单的生理性的发声障碍。
“师父,我的失语症真的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牧七自己也学医,就算对失语症不够了解,但是基本的概念还是有的。
加上主治医生的说法,实在算不上是乐观的,牧七也能感觉得出来。
安沅拉住牧七的手,给她打气,同时也是给自己加油。
“阿七,我们不能因为猜想有希望而去坚持。”
“我们得反着来,必须得相信,我们坚持了,才能有希望!”
不是有希望而去坚持,而是坚持了才能有希望!
唰一下,牧七连日来忍着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阿七,哭吧。”
牧七从昨天开始已经在接受专业的心理疏导了,医生说了她需要宣泄情绪,如果一直憋着,反而对她的整体恢复是不利的。
安沅于是就让她哭,自己只负责递纸巾。
但是,倏地,她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安沅及时用衣袖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
自己又没感冒也没其他哪里不舒服的,难道是谁在说她坏话?
安沅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事要发生。
这些年她那特殊的体质,怎么说也让自己对即将到来的一些坏事有了莫名的精准预感。
***
的确是有人在说安沅的坏话,不光说了,还骂了,骂完还带上了极为恶毒的诅咒!
这人也没谁了,只能是先前被安沅淋了一头一脸咖啡的萧凝。
凝大小姐,装淑女扮乖已经太久了,这两天是把所有的禁忌一下都打开了。
口子开的太大,结果一下有点收不回去。
萧凝心里憋闷,干脆约了之前已经久未联系的小姐妹们去夜店放纵一下。
她这些个小姐妹也不是什么交情深到走心的那种,无非就是看萧凝有钱,可以跟着她好吃好玩而已,萧凝对她们也都是呼来喝去,当做小跟班来使唤。
毕竟,出来玩,总归要有人陪衬,才更能显出自己的美貌优势。
酒喝过一轮,又下去疯跳了一圈后,萧凝心情爽快了不少,嘴上的门把不住了。
于是她开始疯狂咒骂自己的死对头,眼中钉,肉中刺。
“我艹你X,不对。。。哈哈哈,潇安沅,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你哪里来的妈,骂错了我,应该骂,艹你个贱种,不要脸的,居然敢泼我咖啡,给我脸色看,你个B子哪根葱哪颗蒜?”
“当年如果不是我小舅舅把你给捡回来,你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
“我去你的,潇安沅,你他妈就是我们萧家可怜你才收养的一条狗!”
“你个母X。。。”
夜店里音乐声很大很吵,但是萧凝她们一行人是坐在楼上的卡座里的,一桌子的人也是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凝大小姐在乱吼些什么的,这话脏的简直不堪入耳,但是众人看了眼桌上好几万一瓶的香槟,还有边上那几个蠢蠢欲动不停朝这边频频举杯撩骚的男人,所有人神色不动地开始跟着给萧凝帮腔。
反正她们也不认识潇安沅,跟着骂几句,又不痛不痒地,完全事不关己。
等萧凝骂爽了,嘴巴都干了,她拿起桌上那杯满的杯子就往嘴里灌。
“哎!这不是。。。”
小姐妹A阻止都来不及,那杯不是香槟,而是刚才她们开玩笑乱调的一杯混酒,打算给一会儿来搭讪的男人喝的。
“噗。。。”萧凝喝下去一大口才觉得不对劲。
“什么鬼?”
“萧凝,我刚都来不及拦你,你就喝。。。”
不等小姐妹说完,萧凝一下把手里那杯混酒泼到了她脸上!
被泼了一头一脸的女人瞬间傻了。
“萧凝,你!”
“怎么?不好玩吗?多好玩?”
“喂,你们几个,不觉得好玩吗,你看她头发。。。哈哈哈,好好笑,哈哈哈。。。”
萧凝边说边笑,捂着自己肚子笑的停不下来。
被泼了一脸的小姐妹A气的咬牙,但是也不敢吭声,边上其他人开劝,“哎呀,没事没事,擦干净就好。”
萧凝还在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这副疯癫的模样在平时可能会吓到别人,但在所有人兴致都高涨的夜店里,越是疯魔,越是引人注目,尤其,像萧凝这样漂亮,身材又惹火的女人。
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的两个男人忍不住了,从卡座里起身就走了过来。
“小姐,玩的很嗨啊,要不要我们陪你玩点更刺激的?”
出来玩的能有几个正经的?或者说既然出来玩了,也就懒得再装正经了。
其中一个男的挤到萧凝身边,咸猪手就搂上了她的腰。
似醉非醉,似清醒又不清醒的萧凝看向距离她不到十公分,几乎已经贴上来的男人的脸。
好巧不巧,这人长的还有点看头,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跟梁丘笙生了同款的鼻型,又高又挺,鼻尖有点鹰钩鼻但又是太不明显。
都说男人鼻子长得好最重要,萧凝啪一下手就拍上男人的脸,“这鼻子长的不错,姐喜欢。”
呵,男人看着绝对要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美人,心里一阵嗤笑。
近了看,这女人整张脸都动过刀子。。。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就是玩玩而已。
见两人瞬间打的火热,跟着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熟门熟路地开始跟萧凝那些小姐妹聊天喝酒。
趁所有人视线被转移了,拥着萧凝的男人手指一动,往杯子里丢了颗白色的小药丸进去。
……
萧凝醒过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太阳穴的地方跟被人拿着锤子狠锤过一样。
她在哪儿?
昨晚发生了什么?
萧凝完全不记得,等她意识到自己寸缕不着地躺在床上,四周摆设看着就是酒店的套房时,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她被人。。。这不是萧凝的第一次,但是她也不是随便出来玩的人,她很惜命,怕随便乱来的人不干净,万一染上病!
最主要的,她一个萧家的大小姐,是随便哪个瘪三混蛋就能睡的吗?
萧凝气的红眼,瞬间坐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
那帮死女人,居然就这样看着她被人带走???
不等萧凝打电话,她就看到她手里屏保的照片被换了。
一张她跟男人在那什么的果体照,她的脸被拍的一清二楚!
“啊!!!哪个混蛋干的?被我抓到我杀了你!!!”
萧凝气的浑身发抖,咬着嘴唇拼命回忆昨晚那个男人的长相,可惜,她完全想不起来。
而且她是怎么被带到酒店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也跟断片一样毫无印象。
手机音乐声突然响起,她又吓了一跳。
是她妈萧惟打过来的,一接通,那边的语气就急得不行。
“小凝,你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里?”
“妈。。。我。。。”
萧凝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妈解释。
“你先回来,我有急事跟你说。”
萧凝再气也得先离开这里再说,她急匆匆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奔出套房。
回到公寓,萧惟看她这一身乱七八糟的,手扬了扬,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扇过去。
“萧凝,你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萧凝心里有事,都没注意到她妈难看的表情,还有她刚才手上的动作。
等她再出来时,萧惟就端坐在餐桌那里。
桌上放了一盒药。
萧凝走过去看到包装盒上的药名,脸色一白。
“妈。。。”
“把药先吃了,晚点我再找个私人诊所给你做检查。”
萧凝咬着嘴唇,心里一阵酸涩。
她妈这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她出去鬼混了么?
萧惟见她表情不好,稍微软了点口气。
“你先过来吃药。”
萧凝走过去,死盯着那盒药看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拿了一粒出来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吃完药,她坐到椅子上。
“妈,我不是故意的,我被人设计了。”
萧惟长叹了口气。
“小凝,这种节骨眼上,你怎么。。。”
不自爱,这个字眼萧惟说不出口,她一直以为萧凝以前再不懂事的时候也是洁身自好的,现在居然这么轻易被人设计,还拍了那种照片。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居然把那样不堪入目的照片发到了她这里。
母女两人心里想法各异,就这样坐了许久。
***
市区某酒店公寓的套房内,邓肯正拿着座机跟人通话。
“照片拍的不错,钱已经转了。”
对方开心地道谢,“以后还有这种好事一定记得找我,昨晚那个妞,身材真不错。。。”
不等那边还在放屁,邓肯就把电话给挂了。
恨嫁的女人,果然蠢,随便勾一勾就上钩了,有了萧凝的这个照片。。。还有视频,钱?股份?随便什么,只要他开口,萧家只能给。
因为,偌大的萧家,名扬国际的萧氏集团,丢不起这个脸,也承受不起由此而可能引发的股价暴跌!
邓肯觉得距离自己的计划又迈进了一大步,他肆意地大笑出声,然后拿过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
金女士这边之前跟安沅吃了顿饭后,稍微消停了下来,不再夺命连环call地打梁丘笙的电话烦他。
梁丘笙也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每天去医院报到,就算牧七还不愿意看他一眼,他也雷打不动地出现。
梁丘家这边突然没了声音,秦夫人那边反倒有些着急了。
她甚至把萧惟叫了回去。
“怎么回事?之前那个梁丘笙他妈这么着急,这一下没后文了?我们好歹是女方,也不能上赶着去问吧。”
秦夫人自己的算盘打的当然也是响的,梁丘家这门亲事萧家一点不亏。
就萧凝这条件,她自己本身没什么,但是有个蹲过大牢的母亲,还有个失联不管事的父亲,秦夫人这两年不是没给萧凝物色,但是稍微能看得上眼的,人家也挑三拣四地。
现在好不容易碰上梁丘家这么主动,而且梁丘笙秦夫人自己也知道是个不错的好男人,配自家这个孙女真的是绰绰有余,所以秦夫人真的是巴不得两人赶紧把事定下来,最好马上把证都去领了。
商政不分家,梁丘远在那个位子上一天,对萧氏来说就是好事。
秦夫人问的急,萧惟开口就把早拟好的说词道了出来,“妈,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梁丘笙也是敷衍戏弄我们小凝的。”
“他明明就有女朋友的人,而且这事他妈也是知情的。”
秦夫人大愕,“什么?”
“还有这么荒唐的事?”
“搞什么?梁丘家这也太不像话了,不行,这我得好好去找她们说道说道。”
秦夫人一口气咽不下。
萧惟见她气上心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妈。。。其实这里头,唉,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们萧凝也没损失什么。”
秦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更不舒服了,“你这叫什么话?”
“小凝不是说很喜欢那个梁丘笙的嘛?这两家都谈到订婚的当口了,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萧惟敛下眉眼,叹了口气,“都怪我,可能人家这是想想觉得有我这么一个吃过官司的亲家,不够体面,以后要被人诟病说闲话。。。”
听到萧惟这样说,秦夫人一下心里止不住地心疼,到底是自己女儿跟孙女,被人看不起,不明说还好,被萧惟这样扒开了说,她这胸口跟被人闷砸了好几下似的。
“阿惟,别这么说,你这犯了错也受过罚了,再说了先前的赃款我们都如数还了回去,又不欠什么,萧凝怎么就还被人瞧不起了?她梁丘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那个姓金的女人也就是个势利眼,装的好看,如果不是有梁丘远这个大儿子,这家人在宁远城谁认识啊?再说了,说白了,梁丘远那小时候还被拐卖过,那么大了才回去,她这母亲做的那么失职,现在倒还好意思借儿子光了?”
秦夫人噼啦啪啦一顿说。
末了,她手一挥。
“不行,梁丘家这门亲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衍看到她妈这么义愤填膺,心里知晓这是火候差不多够了。
“妈,你先别激动,其实小凝是不乐意放弃的,但是我劝她还是算了,妈,你也是,我们就当这事过了吧。”
秦夫人瞪眼,不解地道,“阿惟,有妈有萧家给你们撑腰,你怕什么?”
“不是,妈,我这不是怕,我是不好挡了人家的好事。”
“人家的好事?哪个人家?”
秦夫人看萧惟意有所指,忽然明白了。
“你是指梁丘笙那个女朋友?”
“那小姑娘是谁?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萧惟似是终于忍不住,吐出了实情。
“梁丘笙之前处的那个女朋友叫牧七,就是跟安沅一起念医大的同学,她俩之前一直都住一个宿舍,据说关系很好。”
听到牧七的名字,秦夫人有瞬间的怔愣,“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她。牧七嘛,之前还跟安沅来过我们家几次。”
是除了李想以外,跟潇安沅关系最好的。
“妈,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我们就说好了,萧凝跟梁丘笙这事就此打住。”
牧七,安沅。。。秦夫人一时没再吭声,萧惟也安静地在一边没再开口,但是她看到她妈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是好看的。
就是啊,想想都是,她潇安沅不可能不知道牧七跟梁丘笙是男女朋友,这种情况下,之前也是一声不吭,还假模假样地替萧凝开心,看着她们几个人瞎忙活,这是在背地里看她们笑话么?
笑她跟萧凝就算了,还把秦夫人给连带着骗了,故意隐瞒牧七这一茬,要说她不是故意的?这事前后也这么久了,她潇安沅有各种机会跟秦夫人来坦白,却就是没说。
哼!
潇安沅这心里向着谁,不言而喻。
萧惟预计的她妈的反应,一点没料错。
等她走了,秦夫人立马就给安沅打了电话,让她现在就回来萧家。
那边安沅接到电话,感觉秦夫人语气不善,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等她车子到了,管家出来迎她。
“安沅小姐,夫人心情好像不太好,您悠着点。”
“我知道了,谢谢管家。”
……
秦夫人上来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是质问的语气。
安沅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把牧七现在伤病的情况跟秦夫人说了。
“所以牧七暂时也不会考虑跟梁丘教官的关系。”
秦夫人皱着眉,“她这受伤了也是可怜。”
两人静坐了会儿,秦夫人喝了口茶,“安沅啊,我明白你跟牧七感情不一般,不过她现在这情况以后能不能恢复也不好说。”
“梁丘笙那个妈我是见过的,可不是什么温和的善茬,她能同意自己儿子娶这么一个残。。。不方便的媳妇儿?”
秦夫人一个残字就算及时绷住,安沅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
她垂下眸子,尽力稳住自己的语气,“夫人,牧七现在的情况医生也还在积极想办法,至于梁丘教官。。。他每天都有来医院。”
不说其他任何自己的想法,安沅只是陈述了事实。
但是这些个实话,听到秦夫人的耳朵里却是不顺耳极了。
她冷冷地就道,“安沅,你现在就算是嫁去了阎家,但是说到底,也是我们萧家养了你那么多年,我知道当年小凝跟你有些不对付,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怎么说,于情于理,在小凝这终身大事,一辈子的幸福面前,你是不是也应该多为她着想一下?”
顿了顿,秦夫人紧盯着安沅的眼继续道,“说白了,你对牧七的感情远超过萧凝这没问题,我不怪你。但是你也得至少顾忌一下阿衍跟我的面子,你说是不是?安沅,这点良心,你总归还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