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会依然在沧河大桥施工现场旁边的临时会议室举行。五六十平的会议室中只简单布置了一张五六米长,两米多宽的长桌。长桌的一侧坐着趾高气昂的费昂娜团队和他们的翻译人员,对面坐着略带忧色的是鼎力工程的众多领导和翻译人员,其中以工程建设部的徐部长为主导。
开会所讨论的议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讨论当前A字型加强结构的潜在风险到底有多少。
第二个讨论议题便是项目后续该如何进行。
其实当鼎力工程主动举办会议并且抛出这两个议题时,他们已经处于下风了。
就第一个议题来说,讨论加强结构的潜在风险。而要知道鼎力工程自己是没有相应的专家团队,所以即便这个讨论会开始也会变成费昂娜团队的一家之言。
换句话说,这是鼎力工程的主动示弱,他们在变相的给费昂娜团队找台阶,那意思就是,即便双方都知道有风险存在,那么只要你们的团队敢说这个风险并不严重,那么我们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论断,实则是鼎力工程必须做出的无奈之举。
因为即便不这样,他们又能怎样呢?毕竟目前他们桥梁建造,桥梁设计技术完全依赖于费昂娜团队,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他们除了低头,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说这第一个议题有那么几分“丧权辱国”的意思,那么第二个议题就彻彻底底的属于缴械投降了。
鼎力工程没有自己的专家团队,几乎没有判断风险程度的能力,他们只能彻彻底底地把这个皮球踢还给费昂娜团队。所以,只要费昂娜敢说没有风险,并且可以继续推行,那么这个已经被暂停整整五天的沧河大桥项目,便又可以重新开始。
双方都是明白人,这表面的议题以及背后隐含的文章,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几乎可以说,参加这次讨论会,鼎力工程的众人是以极其卑微的姿态出席的。
然而他们的主动卑微却没有换来相应的尊重。
甫一进办公室,费亚娜就直接拍着桌子,疾声厉色地把鼎力工程的所有人数落一遍。责怪他们随随便便听信外界谣言,甚至肆意诽谤她的名声。费昂娜毫不客气道:“要想讨论这两个议题也可以。但是首先你们所有人必须要向我们道歉!要郑重道歉!当然了,你们的道歉不能是浮于表面的,必须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才可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恢复我们的名誉!”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鼎力工程的几位领导仍然没有料到这位外籍女专家的无耻程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是主动给你找台阶下,你非但不痛痛快快的顺坡下驴,还要倒打一耙。难道真的不要脸的吗?
当费昂娜的这个要求提出之后,鼎力工程的所有人脸都黑了一层。
马守仁就坐在徐部长的身旁,若是按照往常的脾气,他非得跳起来,抽对方几巴掌不可。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压住自己的脾气,还是那句话,必须要以大局为重,更何况身旁就是自己的领导,还轮不到自己说话。
徐永发黑着脸沉默片刻,开口对费昂娜说:“道歉没问题,毕竟在事发之后,我们鼎力工程方面都或多或少有过不恰当的行为。但是要在报纸上公开发表道歉声明,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费昂娜摆出一副寸步不让的姿态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徐永发喉咙咽了咽,然后说到:“我们在企业召开会议,表示道歉就可以了吧。而且择时不如撞时,我现在就可以代表鼎力工程的相关人员,向费昂娜女士以及你团队,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这番话,马守仁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这位徐部长,这位掌控着整个沧河大桥工程建设的大领导,此刻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外籍女人道歉。这个场面看得众人都有些心痛。
“徐部长,你既然能够接受当面道歉,为什么不能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呢?这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吧?”费昂娜冷冷一笑的说道。
徐永发面带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费昂娜女士,你要求我们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就是要想挽回你们专家团的名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偌大一个企业,同样也要面子啊。你不能只顾自己的面子,就不顾别人的脸面吧。”
费昂娜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你们的脸面很值钱吗?”
徐永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他面色涨紫的样子显然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不过徐部长毕竟更想顾全大局,再一次把自己的火气强行压住,颇为耐心地解释说:“这不是面子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我希望咱们双方能够充分尊重事实。”
费昂娜骄傲地扬了扬眉毛道:“什么事实?无非就是你们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
徐永发说道:“我说的事实就是那A字形加强结构,确实是存在安全隐患。所有人不够明确的,只是这隐患到底严重与否。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A字形加强结构真的没有安全隐患,那么我们鼎力工程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吧,不要忘了我们是甲方!我们是需要对这沧河大桥的施工质量作担保的。
所以当意识到结构存在潜在风险时,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暂停一切活动,直到把这种风险排除之后再重新开始。所以若从这个事实角度出发,我们鼎力工程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可以苛责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在说这番话时,徐永发的极力压抑心中所有怒火,所表现出来的语气和神情都很耐心,颇有几份苦口婆心哀求的意味
由此足见这位徐部长的隐忍能力有多强。
“啪”的一声,费昂娜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太荒谬了,你这种言论简直太荒谬了!所以说到现在,你想表达的就是你们鼎力工程没有错,错全在我们的身上,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