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叶间失神站在大街上,看着靠在门板上睡着的烟雨,有点懵……
昨天发生了什么……捂着额头把手中的剑收回鞘里,蹲在她面前,烟雨身上盖着自己的黑色披风,轻轻将她耳边的一缕乱发别在耳后。
“哥哥……”
叶间的手僵在了半空。
清晨山里的雾还有些没有退下,一路上鸟语花香,倒是颇有意境。
碧荷双手环胸站在门口,见苏清是回来气势汹汹的说,“小姐您昨晚溜出去又是去青楼了吗?”
“嗯……昨晚……”
“再怎么说您也不能半夜跑出去,早上才回来,这都快赶上夜不归宿了。”
“嗯嗯,不能。”
“以后不能再翻墙出去了,要是再翻墙我可就要往墙上插碎瓦片了。”
苏清是乖巧的点点头,碧荷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拉着苏清是去吃早饭。
寻着记忆中的路,在一室屋子前驻步,轻轻推开门,并没有荒废已久的样子,屋子里的摆设和十年前一般无二,满堂灯火,盏盏明灯照亮了满室光辉。
“说,你知道错了没?”
一身碧衣的女子对着跪在地上手举明灯的孩子厉声道。
孩子跪在地上很是听话的举着灯点点头。
“每次都知道自己错了,怎么每次都不知道悔改?”
而后踢了那孩子屁股一脚,“该说什么?”
“我佛慈悲。”孩子朝着前方灯火一拜,然后规规矩矩的将灯放到前面的一个空缺上。
“你看看这满室的灯,全都是生灵,你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劫数。”
“以后不准去打猎,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女子拉扯着孩子的耳朵,“痛痛痛,阿娘我知错了。”
“少给我装,有多大力我还不知道吗?”
孩子可怜巴巴的望向女子,女子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次便放过你。”
“我就知道阿娘对我最好了。”孩子搂着女人的腿撒娇道。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看着这满堂光火。
“施主怎走到这处了?”望尘从外进来对着发呆苏清是温声道。
苏清是回过神来,“误打误撞。”
望尘双手合一,对着灯拜了拜,“这寺庙原为一位女施主所捐,听闻之前庙里主持说,这里是那位女施主为她女儿所供奉的千盏长命灯,乃是我寺佛光所在。”
望尘顿了顿又道,“那女施主一定很爱她的女儿。”
是啊,很爱,爱到用自己的一切也要让女儿活下去,呵呵,千盏长明灯,佛光所在?熟知这佛光都是杀戮所堆积。
“望尘,我幼时见你一面,如今十年你竟还记得我吗?”苏清是忽然道。
“施主与那时并无太大变化,固望尘只一眼便能认出。”
儿时每天清早在庙里打水,每回都能看到有个小公子拿着弓箭偷偷摸摸的翻墙,为了不让他说出去,还偷偷往井边放糕点,望尘至于此事可谓记忆犹新。
“音容笑貌一切犹如十年前一般,变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清是呢喃道。
“二狗子。”常波隔着老远就冲着院子里石桌上的人喊道。
苏清是坐在桌子上,手中的勺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抖了抖。
碧荷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就冲着门口吼道,“死流氓,大清早的喊魂啊?”
“哎哎哎,吃饭呐?刚好小爷来的刚刚是时候。”常波搓了搓手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馒头。
碧荷瞪大了眼,“死流氓谁让你吃的?你给我吐出来。”
“就不吐就不吐……”常波冲着碧荷扮鬼脸。
“你……你给我站起来。”碧荷伸手就去拽常波的衣服。
常波依旧坐在一旁该吃吃该喝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清是不理会二人的打闹,静静的喝着粥。
“夜渡羡告诉我的啊。”
“合着你跟那个流氓是一伙儿的。”碧荷指着他。
“啧啧什么叫流氓?他可是我姐夫。”
“那你姐可真惨。”竟然也有人嫁给夜渡羡,苏清是觉得这女子很英勇,要是夜倾玄跟他叔叔一个逼样,苏清是怕是得天天拿着刀砍死他。
“你们家人儿也太缺德了吧,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碧荷愤愤道。
“我姐去世三年了……”
一时间二人都闭了嘴。
常波叹了口气,“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姐走以后,他才有得风流王爷这称号。”
“是不是说到你伤心的地方了,那……那你多吃点儿吧。”
碧荷这话倒是把常波逗笑了,“哪儿有这样安慰人的,你要是给我三百两银子小爷就不跟你计较。”
“你,你做梦,哼。”碧荷一拍桌子转身向外走。
苏清是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吃着菜。
“你……就不好奇吗?”常波看着苏清是眼睛里露出了光,“你要是给我三十两,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没兴趣。”
“喂喂喂,那可是堂堂贤王的独家密谈,收你三十两都算少的。”
“我没钱。”
靠,三十两都没有,这得是有多穷,亏得他还是个世家公子哥,常波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是。
“你不会是没钱才住庙里的吧?”常波小声问道。
苏清是点点头,她不想麻烦单子,这个地方又足够僻静。
“……你可千万别做和尚。”
“为什么?”
“恐污了佛门净地。”就苏二这种暴力的人,要是万一把香客打了怎么办,况且……他要是做了和尚,估计这京都的女香客都要把这庙的门槛踏破。
“吃饱了就滚。”苏清是淡淡道。
常波很识相的没有开口,碧荷拿着碗粥放到常波面前,“以后不准来祸害我家公子。”
“哎呀,碧荷你原来对我这么好啊。“而后笑着转头冲着苏清是道,“苏公子,贤王说请您落芳楼一聚。”
“你……”碧荷瞪直了眼,而后看向苏清是,“不准去。”
苏清是点点头。
“啧啧,你看你们在这里天天吃都这些个清粥淡菜的,这里也还不让吃肉,那落芳楼里的红烧猪蹄可带劲儿了,还有什么麻辣鱼,羊皮花丝,过门香…,这红烧猪蹄最为好吃,用的都是小乳猪的猪蹄儿,这先用药材蒸着入味儿,然后在用油配着葱姜蒜往那锅里一扔,入口既酥……”常波在一旁说的津津有味。
碧荷咽了咽口水。
“去。”苏清是睁着明亮的眼眸道。
碧荷恨铁不成钢看了一眼苏清是,“小姐。”
舞姬飞袖流转,脚步轻盈,男人慵懒的斜躺在矮座上,手中拿着一只鎏金酒杯,甚是恣意。
“贤王可真是不负风流二字。”梨长欢推门而入,透过舞姬们飞起的裙角衣袖冷冷盯着塌上男人。
透过衣裙隐约能看的到那一身白衣,如莲出世般不染乱世尘埃的身影,这些舞姬可真碍眼啊,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都出去。”
舞姬利落的往梨长欢身后退去,而后小心碰上门。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夜渡羡抬眸。
“有何事?”梨长欢问道。
夜渡羡冲着他一笑,将手伸向还立于门前的梨长欢。
梨长欢摇了摇头,在一旁矮机前坐下,将身后的琴解下来,指尖流转出绕梁之音。
“她长得跟你真像啊!”夜渡羡感慨道。
面具下的脸不动声色,指尖下音律不断。
“欢啊,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常波刚走到门外就看到一戴面具的男人背着琴从屋内出来,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呢?”夜渡羡也看着那下楼的身影道。
常波摸着下巴道,“看那琴师好生有气质,八成没毁容之前长的比二狗子还俊。”
夜渡羡轻笑了一声,“你倒有法子哄她过来。”
“那可不,费我了老些功夫了,姐夫饭钱是你掏吧?”
夜渡羡拍了下常波的头,“怎天天想着搞你姐夫?一顿饭也想着坑?”
“还不是你有钱。”……他付不起啊。
夜渡羡推开门的时候瞬间明白常波为什么说那句话,桌子摆着满满一桌子,碧荷在一旁吃的都快不着边儿了,苏清是满嘴油还在拿着一个猪蹄儿死啃。
“合着你是这么把人搞来的啊……”夜渡羡看了眼身后的常波。
常波看着满桌子上的菜尴尬的笑了笑,让她俩随便点,倒是真随便……
夏天燥热,可在这山涧之中倒是被树木层层遮掩住阳光的透射,阵阵清风徐来,带起些许落花,望尘席地而坐,桌上一炉幽香四溢。
苏清是在望尘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三世因果经,在旁翻看,望尘将一杯茶水轻倒。
善男信女至诚听,听念三世因果文。
三世因果非小可,佛言真语实非轻。
前世修来今世受,紫袍玉带佛前求。
黄金装佛装自己,遮盖如来盖自身。
莫说做官皆容易,前世不修何处来。
…………
讲的都是些因果循环,劝人向善的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可这世上真的善有善报吗?
苏清是不禁嗤笑一声,“这世上真有因果循环四字吗?”
望尘缓缓道,“阿弥陀佛,我佛苦渡天下众生,涅盘经中讲,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干坏事作恶之人,终有报应,而且能真正做到多行善积德不干坏事的而终得福报的结果,还望施主多多行善意之事。”
苏清是饮下那杯茶,好一个业有三报,“这书可否赠与我?”
望尘微微一笑,“施主自便。”
“我若终有一日满手杀戮,会下地狱吗?”
“虽不为寻常路,但若为正义事,我佛定当渡施主成仁。”
苏清是一笑,渡之成仁?
“公子,公子,快看。”碧荷高高兴兴的拿着一封信便苏清是跑来。
苏清是接过看了一眼。
夜倾玄,字写得倒是挺不错的。
“难道是王爷来求和?快看是不是王爷要我们回去。”碧荷很是兴奋的问道。
苏清是拆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明日落芳楼一聚。
苏清是若有所思,而后勾唇一笑。
“施主你的现报看来已至。”望尘双手合十道。
“确实到了呢……”
下午的时候楚枫冷前来告别。
“你要走了……”苏清是语中说不出的落寞。
于之楚枫冷她有的只有感激,楚枫冷是苏清是觉得对她好的人,不掺杂任何亲情,权利,斗争,与目的,会顾及她的感受,知道不喜欢苦会给她买冰糖葫芦,会日日哄着她喝药……
“别看起来这么伤心嘛,我本就是云游四海之人,这次只是顺道来给你看看。”楚枫冷依旧一副自在之意。
“其实啊,我是听闻青州有消息传出说那里有疫病,这次是去那里长长见识滴。”
“青州?”苏清是有些疑问。
“对,奇的就是这里,哪一处有疫病都不奇怪,独独青州就很奇怪,而那墨家却好像是有意封锁消息。”
“若是向天下召开,岂不是说碧落不笙谷都是废物吗?”这些个世家应该最在乎名声二字吧。
楚枫冷摇了摇头,“学医之人本就应该有一颗救济世人之心,医术不精并不是什么丢门面的事,于之碧落不笙谷传承几百年的名声来说还造不成什么影响。”
“多加小心。”苏清是所能做了也只有如此。
楚枫冷笑着摸了摸苏清是的头,“你也要多多注意啊。”
“不准再动我的头,摸头长不高的……”
夜悄无声息,一袭身影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半轮残月。
“四爷,属下不懂,为何要以玄王的名义约苏二小姐出来,以四爷的名义不是更好吗?”初九疑问道。
“白氏姐妹一事,我二人已有隔阂,我若贸然约她,她怕是不会来见我……”夜明岚叹了口气。
“哎,咱家舅爷自那以后整天疑神疑鬼的,都快害了疯病了,苏二小姐还如此误会四爷。”初九不满的嘟哝着。
“两个苦命之人罢了,一切都是高富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等明日之后,我就将她接来这南郊北苑,日日带她去城门看孔明灯,天天给她搜罗那些小玩意儿玩。”夜明岚说着说着就笑了,眉眼里掩藏不住的喜悦。
“还望苏二小姐莫要辜负了四爷的一番真心才是。”
苏清是鲜见的换上了一身女装,淡蓝色衣裙步步涟漪,头上用女儿家的钗子规规矩矩的挽着发髻而后踏上马车,并没有让碧荷跟着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影流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来。
夜倾玄轻咳了一声,手中的笔依旧龙飞凤舞。
“清早苏二小姐衣着得体的出了清欢寺,地字通音便进院子里想去套话,而后在院子桌子上发现了这个……”影流将纸递给夜倾玄。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高贵妃故意透露给皇后说,……二小姐跟四皇子在落芳楼私会,此时皇后已经兴师动众的带着高贵妃前往落芳楼。”
夜倾玄沉着的双眸一下子用内力将手中的纸给震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