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拴好小黑进到客栈里扫了一圈,找到师父师母坐的位置忙走过去坐下。
没一会,店小二端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
长老大夫把其中一碗往自家徒弟面前推了推,“尝尝吧,为师让厨子在这姜糖水里还加了几样东西,看看你能尝出来几样?”
叶长安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师傅一眼,端起碗先是细细抿了一口,咂咂嘴,“陈皮,山楂,很少的干草,还有桂圆干。”
“都对了,”长老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快趁热喝吧!”
三人喝了一碗姜糖水,又吃了几块点心,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客栈门口却是在这是响起一阵喧闹和凌乱的脚步声,三人转头看了一眼,准备起身的动作稍微停了停。
“快快快,麻烦掌柜的准备一间上方,厨房里的备好热水。”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男子疾步走到客栈柜台前,伸手就是一张银票拍在了柜台上。
客栈掌柜忙起身,刚想开口问一声,就见门口又是浩浩荡荡走进了一群人,被围在正中间的被一个健壮婆子抱在怀里满头大汗的中年妇人,能清晰地看到衣袍下的肚子隆起。
衣摆湿了大片。
这下客栈掌柜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哪家的夫人出门路过他们客栈,正好赶上生产了。
客栈掌柜惊过之后就是怕,这么些仆从一看就知道这位夫人出身不低,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万一在他们客栈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
但把人赶出去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客栈正好着火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出了柜台,亲自带人进了一楼中最好的一间客房,又吩咐店小二去厨房烧大量的热水以作准备。
现如今,也只能祈祷这位夫人和肚子里的胎儿都平安了。
但事与愿违,没一会,从产房里跑出来一个婆子,一把手拽住他,“掌柜的,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么?”
客栈掌柜一听这话心就是一沉,要找大夫,就说明这一胎生的艰难了。
闹不好还会是一尸两命。
可他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小客栈,又能去哪里找大夫?
但看着这位婆子急得头顶快冒烟的模样,他都不敢摇头了!
另一边的桌子上,叶长安忍不住看向自家师父。
长老大夫对上徒弟看过来的视线,笑眯眯地点点头,“想去就去。”
就在客栈掌柜准备狠下心摇头的时候,余光里,那面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所坐的位置,那姑娘突然站起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掌柜的,这位大娘,我是大夫。”
对于客栈掌柜来说,这一声简直不亚于天籁。
不过两人激动过后,又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姑娘年岁也太小了。
婆子看向叶长安背着的医箱,“姑娘,老身冒昧,能看看你的医箱吗?”
叶长安挑挑眉,这一路走来也不是第一个怀疑她是否真的会医术了,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打开。
医箱不大,不过五脏俱全。
装药的瓶子整整齐齐摆在医箱一角,放银针的包小心卷好,还有常用的纱布,缝合伤口用的针羊肠线和剪刀。
客栈掌柜和婆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才点点头,“请这位小大夫随老身来,若能让我家夫人平安诞下子嗣,定有重谢。”
也没说万一治不了,会有什么样后果。
叶长安点点头,跟在婆子身后进了房间,客栈掌柜到门口时就停下了步子,不过也没敢离开。
万一有什么事要叫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得到。
关系到身家性命,客栈掌柜哪敢不慎重。
叶长安进了房间后就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浇了烈酒的湿布擦了擦手,给躺在床上的孕妇把了把脉,又往孕妇嘴里的参片上看了一眼,目光这才落在孕妇高高鼓起肚子上,伸手轻轻摸了摸,又按揉了一番。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神色很是淡然,一股成竹在胸的笃定也感染了屋子里的一众人。
很快,原本慌乱的房间里开始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递水递汗巾的,帮忙喂补汤的······每个人都自觉各司其职。
叶长安打开师傅给她量身定做的那套银针,取出几支扎在孕妇肚子上的穴位上,伸出一只手轻轻捻动,另一手缓缓在肚子上按揉。
站在一旁的稳婆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夫人,您再加把劲啊!”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叶长安依旧平静地收了针,放回银针包里卷好,又归置在医箱里,提起医箱转头朝走过来正准备跟她道谢的那位婆子笑笑:“幸不辱命。”
房间外,客栈掌柜也跟着大大松了一口气。
待看见叶长安提着医箱出来,忙不迭凑上前连道了好几声谢。
等到叶长安去柜台结算茶水费的时候,也坚决没有收。
房间里。
燕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脸色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还好,抬头对身边的婆子道:“快去把那位小大夫叫来,我要好好感谢她。”
婆子躬了躬身,“夫人,那位小大夫出去后就走了,奴婢也没拦住。”
燕夫人一愣,小心把怀里的襁褓放下来,笑着说道:“看来这位医术高超的小大夫还是个不慕名利的,算了,这份恩情我暂且记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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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慢慢悠悠前行。
耽误了那么一会的时间,叶长安赶着驴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漠北城城门之外。
不过她们的前方还排着一列长长的队伍,叶长安估摸着等真的进了城门内,估计天也黑了。
这一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轮到他们进城的时候,天边的太阳早收回最后一缕光,城门口燃起一排的火把,照亮了城门内外。
本来还在担忧等进了城后还要墨黑找客栈,等进来城门看见面前的这一条宽广的长街,叶长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入夜之后会是静悄悄的街道上竟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乏欢声笑语,路边的小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玩意,吃食摊位上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更有客栈酒楼的大门外一片明亮,巨大的玻璃罩内染着手臂粗的蜡烛,照得门头匾额上的字清晰可见,大开的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长老大夫携着妻子在路上的时候就下马车,此刻正饶有兴致地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遇见喜欢的还掏钱买下来。
路过一家卖阳春面的吃食摊,长老大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我们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客栈?”
这一提议让长老夫人和叶长安同时点了点头。
三人吃完阳春面,在路边挑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订了房。
订房的时候恰好见有人来接掌柜的班,长老大夫顺嘴问道:“你们这客栈一晚上都不关门吗?”
他这话一落,那客栈掌柜就是一笑,“三位应该是第一次开我们这漠北城吧?”
他眉眼多了几分骄傲,娓娓说道:“我们漠北城别说客栈会是通宵达旦的开着门了,就连城门晚上也是开着的,守城的士兵们轮流站岗,为的就是让赶来漠北城的百姓不必因为到的太晚,赶不及进城只能在城外凑合等上一夜。我们客栈也是,有值白班的,也有专门负责夜里迎客的,保证有夜里想要住店的人们能进得了我们客栈的门。”
长老大夫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可真是太周到了!”
掌柜的笑了笑,把房间的钥匙递过来,“三位客官拿好,你们的房间在一楼,顺着钥匙上的号码去找房间便可。”
三人拿着行李转身,斜刺里一个彪悍的中年男人突然走过来,牛眼朝掌柜的一瞪,“你刚刚不是还跟我说没有一楼的房间里了吗?”
掌柜的好脾气地笑笑,“这两位是老人家,客栈一楼的房间本就是为年纪大的老人准备的,客官,要是您七老八十了,还回来我们客栈借宿,我们定给您留好一楼的房间。”
男人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怏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