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正在审问那高手太监的身份背景, 重重疑点, 让大家愈发怀疑这太监来头不简单。
外院小公公忽然进来通报, 太子妃娘娘回殿了。
太子妃白日里在储秀宫侍奉皇后, 难得晌午就回太子殿,八成是皇后临时有什么事,不方便带上儿媳。
六皇子看向五哥:“咱们现在把他干的事儿告诉大嫂, 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
五皇子犹豫片刻,实在好奇对方身世, 便对那太监道:“再给你一个时辰考虑, 要么老实坦白为什么来宫里当差, 要么就等着被押送北镇抚司候审!咱们暂时替你瞒着大嫂, 就看你老不老实。”
薛遥松了口气,侧头对那太监使了使眼『色』, 希望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求生机会。
太监被几名护卫押送职房, 暂时关押。
太子妃听说几位小皇子来了,十分欣喜,没卸珠钗就赶来花厅, 拿出自己珍藏的御贡糕点, 让皇子们先吃着,随后就叫了午膳。
不巧的是,皇后今日刚吩咐她要斋戒三日, 午膳不能沾荤腥。
太子妃倒是早已习惯了食素, 就是委屈了小皇子。
太子妃不想委屈太子的弟弟, 尤其是胖嘟嘟的七弟。
她知道陆锦安最疼爱这个憨趣的幼弟。
成婚三年,她一直想给丈夫生一个胖儿子,奈何两次小产之后,肚子一直不争气,只能日日盼着七皇子来殿里陪丈夫。
不论是皇上皇后的赏赐,还是辗转从娘家求来的特制吃食,太子妃全都省着当诱饵,等着七皇子来玩耍。
七皇子像小肉鸽似的,常常往圈套里蹦,吃完大哥家的糕点,还不忘报答,对大嫂说:“爷给你来个后羿『射』日吧?”
太子妃说:“不用讲故事,殿下以后经常来跟大哥玩吧。”
陆锦安对待七皇子,就像慈爱的父亲。
太子妃最爱在一旁看着这兄弟俩,幻想是自己的丈夫儿子其乐融融。
看着一桌子素餐上桌,太子妃先就心虚地跟七皇子打招呼:“这豆干是蟹黄汤汁闷熟的,殿下尝一口,很好吃。”
七皇子看着满桌子素菜,把筷子放下了,转头严肃地通知大嫂:“老七来了。”
“老七来了”,是太子常说的话,这句话对太子妃说的时候,意思是“快去准备干果和烤肉”。
此刻大哥不在,七皇子只能亲自提醒大嫂,换掉这一桌素菜。
“殿下尝尝这豆干,口感和牛肉似的。”太子妃亲自给小皇子夹菜,生怕他要跑。
五皇子和六皇子猜到,太子妃可能又被皇后娘娘整治了,不方便挑明,只能协助大嫂让七弟乖乖吃饭。
哥俩一人稳住七皇子的脸,另一人强行喂芹菜!
七皇子小胖脸都躲出双下巴了,还是被塞了一嘴芹菜。
太子妃出去打听太子何时回殿,想让他快些回来陪七弟玩。
太子妃一走,三个皇子又开始讨论要如何处置高手太监。
薛遥怕他们把事情闹大,只好找机会对五皇子旁敲侧击:“那太监若真有什么不轨企图,背后一定有靠山,又何须窃取这点小钱?或许他没有受人指使,只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咱们不如耐心给他时间坦白真相。
他这样好的身手实属难得,殿下一直想去七关阵练习轻功,依我看,倒不如让那太监给些练功技巧,让殿下事半功倍也说不准呢。”
五皇子眼睛一亮:“没错,他腿上功夫强过一品护卫,一定是有什么练功诀窍!”
又想到自己习武这么多年,竟然要向一个太监讨教,五皇子神『色』暗淡下去,自怨自艾道:“练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到底还是我平日疏于练习,唉!”
想到自己当着一堆侍从的面从假山摔落,五皇子又羞又恼,叹息一声,郁闷地将脸埋进双手里,连连叹息。
恰好太子妃这时回来了,诧异地询问抱头叹息的五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七皇子抓准时机,一把搂住痛不欲生的五哥,神『色』严肃地对太子妃控诉:“实在难以下咽,五哥需要烤肉!”
五皇子缓缓抬起脸,斜眼瞪向想吃烤肉的七弟。
太子妃惊呆了,一顿素宴把五皇子给吃崩溃了!
“大嫂别听他的,”六皇子赶忙打圆场:“七弟跟您开玩笑呢。”
*
太子后晌才回殿。
薛遥找机会跟太子打招呼,寒暄几句便直入正题:“这两日,我忽想起去平榕县探亲时,听说村里有几户人家得了同一种怪病,天灾饥荒之后,有饥民暴尸荒野,当地村民说,饿死的邪煞会化为瘟神,来村里害人。”
太子闻言,疑『惑』地看薛遥一眼:“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不必太多顾忌。”
薛遥颔首道:“小人是担心灾后真有瘟疫蔓延,望殿下寻些经验老道的名医,去受灾县驻守一年半载,防范于未然。”
太子没多想就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明日就去安排。”
薛遥松了口气。
等太子回殿歇息后,五皇子立刻招呼兄弟们去职房找那高手太监。
“想好了没有?大哥已经回殿了,你再不老实交待,咱们就让大哥处置你!”
“殿下要奴婢交待什么?”
“是谁派你来大哥身边的!”
“没有人。”那太监的目光如一潭死水。
“你还不老实!”
薛遥赶忙对那太监说:“殿下赏识你这一身武艺,才给你这个机会,你入宫为奴,想必经历了许多牺牲与付出,为什么非得在这生死关头倔脾气?命没了还守着秘密有什么用?说出苦衷,殿下或许能够宽恕你。”
那太监苦笑一声低下头,依旧没有作答。
薛遥看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十分疑『惑』。
如果这人背后有靠山,不可能为点碎银子冒险在太子殿行窃,如果他是为了盗取钱财混进皇宫,就不可能置之生死于度外。
他不肯招供,可能是为了不牵连某个人。
薛遥开动脑筋发挥想象力……
这位侠士该不会是太子的小『迷』弟,特地隐姓埋名来太子身边当影卫吧!
“殿下,让我再跟他单独谈一次,他如果还是不肯坦白,咱们就把他交给太子殿下处置。”薛遥请求。
五皇子点头答应了。
薛遥领着太监到职房角落,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他,语气坚定地开口:“你入宫是为了保护他吧?”
那太监一抬眼,死气沉沉地黑瞳里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果然如此。”薛遥假装了解了一切。
“不关她的事!”太监麻木地脸上终于出现了正常人的情绪。
难道真是为了保护太子?
薛遥淡定地盯着太监:“你是为了保护他而入宫,又没有害他的意图,为什么不肯招认?”
太监以为薛遥已经从老太监口中问出了秘密,脸『色』渐渐变得无措又绝望。
转头看了看远处坐着的三位皇子,回头对薛遥低声解释:“她完全不知情!是我自己想入宫给她当护卫,因为护卫不能接近后妃,我只能用太监的身份,宫女太监都不是好东西,她在府里从没受过这样的苛待,我只想在她身边照顾好她!”
薛遥:“……”
这神秘太监居然是为了皇帝的妃子混进宫的!
难怪不肯对皇子们坦白,这太监这是想给皇帝戴绿帽子啊!
“你别激动,我知道这件事和娘娘无关。”薛遥继续套话:“你行窃,是为了把这些财物送给那位娘娘?”
“当然不是,她怎么可能收这些脏钱!”太监看着薛遥,觉得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说出了实情:“在后宫里当差,只能听总管调遣,我被分派到太子殿两个月,每次去探望姑娘,都可能给她惹麻烦。
所以我请了仇老公公帮我买通八局总管,让我调去钟粹宫,安安心心伺候她。
不给点孝敬,上头怎么可能帮我的忙?老公公说统共要三百两银子打点,我给了他,本来已经事成了,又被内官监的总管发现了,也要打点,公公让我再筹二百两,可我带来宫里的银票已经使完了,现在就差六十两!”
薛遥感觉这位神秘高手可能被老太监坑了,温和地问他:“是哪位公公给你办的事?”
“你要干什么?”太监一脸警惕,担心薛遥坏自己好事。
“这么跟你说吧。”薛遥同情的看着这位神秘高手:“五百两银子打点,够你混个六品副总管的职位,你只是想从太子殿调去后妃宫里当差,满打满算,五十两就够了,花不了五百两,你应该是被坑骗了。”
神秘高手:“……”
“别担心,你告诉我谁收了你的银子,我去帮你讨回来。”薛遥一脸淡定。
太监苦笑一声:“命都要丢了,我还要银子何用?”
“谁要杀你?”薛遥抿嘴一笑:“我不但能把你的银子讨回来,还能调你去惠妃身边当差。”
太监惊讶地睁大眼睛:“休要戏弄我。”
“你这人真奇怪。”薛遥抱怨道:“不怪那骗你银子不办事的人戏弄你,倒冤枉我这实在人!”
太监愣了许久,不确定地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薛遥差点笑出来,这位神秘高手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接受过别人无贪图的帮助,所以宁可相信跟他索要五百两银子的老太监,也不愿意相信薛遥莫名其妙的善意。
“如果一定要交换条件,那我就提两个要求吧:第一,你得保证往后绝不行窃害人,第二,”薛遥对他眯起笑眼:“交我这个朋友。”
神秘高手看一眼薛遥温和的笑容,不自在地低下头,低声喃喃了几句,眼神里仍旧充满怀疑。
他像只被主人抛弃背叛过太多次地流浪野狗,对人『性』彻底失望,却还是忍不住一颗想要再次信任的心。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身功夫都是干坏事练出来地。”他低着头警告薛遥。
“如果给你机会以后当个好人。”薛遥问他:“你愿意试试么?”
太监抬眼看他。
薛遥目光坚定且信任。
太监局促地垂下漆黑的双眼,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
审问完毕,薛遥把太监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三位小皇子。
如果不说实情,那太监的命肯定保不住,说出实情,那太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一个净身入宫只为守护冷宫妃子的痴情男人、一个被骗五百两银子还帮骗子数钱的痴呆高手,实在不像是能干出大事的人。
“他是不是喜欢惠妃?”六皇子非常直接了当的对五皇子提出疑问。
五皇子有些窘迫地回答:“可能是吧。”
六皇子有些感慨:“他入宫当太监,就是为了保护喜欢的女人啊。”
五皇子没说话。
七皇子给出缜密地分析意见:“让父皇把惠妃嫁给他。”
“嘘!不要『乱』说话!”六皇子警告七弟。
“父皇的妃子就是已经嫁给父皇的女人,不可以改嫁。”五皇子告诉七弟:“何况……他已经是太监了,没办法娶妻了。”
“为什么?”七皇子一歪小包子脸。
六皇子尴尬地看向五哥,因为七弟天生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对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也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
“因为太监没有那东西。”五皇子含糊的回答。
“没有什么?”七皇子第一次正式面对这类敏感问题。
五皇子尴尬地和六皇子对视一眼,觉得胖弟弟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不懂。
于是,五皇子委婉地提醒:“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七皇子想了想:“男人脸上不擦胭脂。”
“咳咳……还有什么其他不同的地方……”
五皇子以拳抵唇咳嗽两声,顺势竖起食指往下指了指,提示道:“要低一点……”
七皇子想了想,清了清嗓子,用低八度地嗓音,低沉的询问:“男人脸上不擦胭脂?”
“不是让你嗓音低一点!”五皇子崩溃了:“我是说下面一点,下面有什么不一样!”
薛遥忍无可忍!一把捂住小胖崽的耳朵,对五皇子抗议:“殿下还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