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偷鸡『摸』狗地『奸』贼,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手脚不干净。”五皇子对薛遥说:“用不着跟他啰嗦, 能跳上一丈高的墙, 他必然有脚上功夫,上个月教头们都夸七弟对招式脚法洞察力惊人, 七弟绝不会冤枉了他。”
六皇子神『色』警惕地盯着那太监, 低声道:“这窃贼如此好的身手, 不去考武状元,争取参将之职,也不去应征御林卫,偏偏入宫为奴,其中必有蹊跷。”
薛遥低声道:“殿下, 我就是怀疑此人背后有猫腻, 才想单独问他几句话。”
因为亲眼见过薛遥江浙收粮的果敢决断, 六皇子心里对薛遥十分信赖。
既然薛遥坚持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六皇子转身对五皇子耳语两句, 回头应允了薛遥的要求。
薛遥赶忙走上前, 对那太监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走到廊庑拐角无人处, 薛遥直接了当低声问他:“你急用钱?”
太监立即低头否认:“奴婢冤枉!”
薛遥不能让皇子们等太多时间, 板起面容放狠话:“你听着, 这里是太子殿, 你行窃逃跑, 致使五皇子坠落摔伤, 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么?凭你一口咬定没盗窃, 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挨一顿板子也不能了事,牵扯皇家的嫌犯,会直接送北镇抚司候审,需要我告诉你那是什么地方么?”
“求公子饶奴婢一条贱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太监脸『色』涨得更红,眼里却仍然没有畏惧之『色』。
薛遥严厉地看着他:“我不仅可以求皇子们饶你一命,还可以借钱给你渡过难关,只要求你告诉我,为什么需要这笔钱,为什么埋伏在太子身边,谁派你来的?”
那太监一抬眼,漆黑的目光里杀气毕『露』,低声求饶,嗓音却透着蛮横地威胁戾气:“公子此话从何说起?您的钱袋是奴婢偷的,奴婢可以认罪。都是进宫混口饭吃,谈何埋伏太子?这个罪名奴婢担不起。”
薛遥抓住他胳膊,皱眉急道:“我是想帮你,你跟我狡辩没有任何意义,北镇抚司的刑讯人会听你说这些吗?他们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主动招供,那时候,你这双好腿恐怕已经废了。”
太监盯着薛遥看了会儿,缓缓直起腰,身形竟然比薛遥高出半头,全然没了刚才的畏缩之态。
“公子为何要帮我?”太监问他。
薛遥余光看了眼远处等的不耐烦的五皇子,回头焦急的回答:“我素来喜好结交江湖侠士,方才见你纵身一跃,身轻如燕,毫不费力的翻上高墙,叫我心里钦佩不已,你这样的好身手,何不考取武科功名?入宫为奴实在有些可惜。”
那太监面无表情地盯着薛遥看,片刻后,低声回答:“打家劫舍的江湖侠士,公子也愿意结交吗?”
薛遥一愣。
太监冷哼一声道:“我这条贱命早该交代在大牢里,没什么可惜的,你那钱袋,我埋在西院那颗梅花树下,其他疑问,恕我无可奉告。”
薛遥:“……”
这神秘人果然很难交流,难怪全书都没提到他的身世背景。
听他的话,好像是从前当过盗匪,没有走武行正途的资格,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必要进宫当太监啊?。
“一会儿我帮你打圆场。”薛遥放弃追问,淡定对那太监道:“你对殿下说刚刚撞落了我的荷包,捡起后,本欲归还,却因二十两银票起了贪念,并非预谋行窃。”
太监神『色』一震,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我替你办事?”
“不用。”薛遥说:“你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就别怀疑我贪图你什么了,我只是钦佩你的武艺,给你一次改过机会,下不为例。那句话我还搁在这里——你若急需银两,我可以借给你,只要你告知我正当用途,以及为什么入宫为奴。”
那太监神『色』疑『惑』,却也没有回答薛遥。
“阿遥!”廊庑下的五皇子实在等不及了,朝薛遥喊道:“别跟他啰嗦了!带他过来!”
无奈,薛遥只能招呼太监:“先过去吧,按我说的做。”
*
“捡到的?”五皇子气呼呼道:“刚不是说荷包被他顺走的?”
六皇子急道:“你可别听这窃贼的花言巧语,捡到财物据为己有,和行窃完全是两码事!”
七皇子也对那太监给出自己的缜密判断:“骗子!”
“而且,他一个洒扫太监怎会有此等轻功?”五皇子朗声道:“必须追究到底!”
六皇子表示同意:“阿遥,对行窃之人不需要怜悯。”
那太监似乎早料到自己在劫难逃,脸上已经没了畏缩之态,竟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三位皇子。
死气沉沉地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五皇子被这太监内敛的戾气一惊。
六皇子用坦『荡』的目光回盯那太监。
七皇子面无表情地与太监对视,忽然转身,包子脸往薛遥左肩一埋:“殿下好怕哦。”
薛遥淡定地抬手顺了顺小胖崽头『毛』:“没事没事,我不会让他靠近殿下的。”
没办法,他家假龙傲天感到切实的危险时,从来都是这么实事求是的,并不在意尊严。
三岁看老,不忘初心。
“看什么看!”五皇子扬着下巴走到那太监面前,目光凶狠地与他对视:“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敢在我面前显摆?我今儿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真功夫!”
“殿下?”薛遥一惊,生怕五皇子要跟神秘太监过招。
这不是找抽吗!
万一打不过,关系就更糟糕了,还指望神秘高手指点五皇子功夫!
“来人,去职房把赵护卫请过来!快点儿!”五皇子也怕丢人,所以并不打算自己上。
命人请来一位二品大内护卫,跟那行窃太监过两招。
护卫一到,五皇子就宣布比武切磋。
护卫和太监走到偏院中央的空地,皇子和侍从们都退到廊庑下观战。
五皇子一声令下,比武开始,护卫一个前冲,飞腿横扫,一脚就把太监踹进花坛里。
太监帽子都被踹飞了,头发也散『乱』落下几缕。
太监在花丛里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五皇子面上终于有几分解气的笑意,这才捡起自己的三山帽,跪着从花坛里爬出来,一脸垂死虚弱之像。
“我就知道,这窃贼不过会点腿上功夫。”五皇子不屑道:“但凡能接下护卫三招,我便信了他有些本事,不至于盗财行窃。如今连一脚他都躲不过,看来也只会翻墙逃跑了。”
那太监听闻此言,面『色』一变,忽然以头碰地道:“求殿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大内护卫侧头看那太监一眼,别过头嗤笑一声。
皇子实在不可理喻,急匆匆把他喊来太子殿,居然是让他跟一名太监比武,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五皇子转头对护卫道:“再比试一回,赵护卫,你出手前打个招呼,免得他不服气。”
“是,殿下。”护卫朗声领命。
第二轮比武开始,人群都懒得后退,一脸鄙夷地等待大内护卫再一次把那行窃太监踹飞。
太监的帽子刚刚被踹丢了,头发落下几缕,侧脸被石子刮蹭的伤口上沾满泥沙,一副落魄至极的模样,眼神却变了。
他的目光沉稳的盯着护卫,初冬的寒风略过他散『乱』的发丝,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眼里,渐渐释放出压抑多年的杀戮气息。
护卫被这太监盯得有点发『毛』,心情也变得浮躁,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大喝一声,朝那太监挥拳砸去——
那太监脚下不动,脑袋一侧,鼻尖与护卫的拳头堪堪擦过,接着一个行云流水的转身,太监竟瞬间转到护卫身侧,抬脚猛地踩在护卫膝盖窝!
“噗通”一声闷响,护卫单膝跪地,慌忙转过头想要反击,却见一只沙包大地铁拳已经向面门砸过来!
拳头忽然收力,停在了他的鼻尖,没落在脸上。
只凭那股拳风,护卫已经能想象出这拳若是一鼓作气砸下来,会有怎样的后果。
看热闹的侍从们一瞬间都安静了。
三位小皇子脸上的表情也惊呆了。
偏院里一片寂静,只有飞鸟扑闪翅膀的声响。
“我输了。”赵护卫神『色』木讷地说出这句话。
*
“大哥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太监?”五皇子坐在花厅里,一脸郁闷地盯着跪在门槛边的“高手太监”。
“你连二品护卫都打得赢,为什么不参加武科?”六皇子的那点怒气已经被磨没了,心里只剩下好奇。
“奴婢贱籍出身,父亲在乡里犯过事,我因此没有参加乡试地资格。”太监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回答。
薛遥不开心了。
这“神秘高人”也太势利眼了,他刚问的时候太监瞎糊弄,皇子一问就这么认真找借口!
当然这话肯定是借口。
神秘太监有这本事,就算不能参加武科,也能入伍,在名将帐下立功。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净身入宫为奴。
他入宫肯定另有所谋。
不久后,太子殿西院里,刚给几位皇子奉茶的小太监快步溜到假山后。
看见太子殿总管老太监正等在那里,小太监立即低头禀报:“郑公公以捡到荷包为由,洗脱了罪名,没有提及您老人家。”
老太监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站在老太监身后地年轻太监也松了口气,对老太监笑道:“干爹不必担心了,那蠢蛋不会供出咱们,就算供出来,儿子也会一力替干爹承担责任!”
老太监冷哼一声:“等太子回来,把罪名往重了报,不打这蠢货三十大板不解恨!”
年轻太监点头道:“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七皇子身边的红人他也敢下手,险些牵累了干爹!咱不如赶紧把他调去惠妃身边,省得他再惹事。”
“不急。”老太监尖声尖气地怪笑:“等他筹够五百两银子来再说。”